實踐中,檢察機關多年來一直采用個案監督的方法,對個案判決、裁定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是否正確進行監督。個案監督對實現個案公正起了重要作用。但檢察機關面對為數不少的量刑失衡、偏輕偏重判決所導致的事實上不公正現象存在,無從下手監督,使個案監督所取得的效果大打折扣。當然,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然而,傳統的以個案為中心的量刑監督方式存在的固有缺陷,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仔細分析,我們就會發現檢察機關個案監督存在以下不足:一是個案監督只能對明顯有錯誤的判決和裁定進行;二是個案監督對象單一,缺乏參照系,可操作性不強。因此,現在各級檢察機關感覺到個案監督遇到了“瓶頸”。既然單憑個案監督已無法適應公正司法的要求,就有必要在個案監督之外開辟新的監督方法。筆者認為,建立類案監督制度,對加強量刑監督工作有著重要意義。
一、類案監督之界定
目前,理論及實務上尚無對量刑監督意義上的類案監督進行細致系統性論證,但相同語詞——“類案監督”的提法并不少見。
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組織編寫的《監督法輔導講座》一書中這樣表述:“開展對‘兩院’的工作評議,也可以說是類案監督,有利于更好地處理人大常委會監督與保障兩院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檢察權的關系。”[1]這是在《監督法》頒布施行后,對人大如何監督司法的一種規范,也是對這幾年來社會各界頗受爭議的個案監督問題的一種回應。不難看出,類案監督突破了個案監督的局限性,具有更強的預防功能和監督剛性;它打破了就案論案的單一模式,用系統方法把“類案”放在一個“盤子”里對比、分析、判斷,進而拿出科學、可行的建議;它跳出了“個別正義”的小圈子,能夠發現、解決帶有共性、普遍性等機制、體制上的問題,追求實現普遍正義。
2010年7月21日,曹建明檢察長在全國檢察機關第二次民事行政檢察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正式拉開了檢察機關類案監督的研究帷幕。“要建立民事行政訴訟監督案例指導制度,加強類案研究,總結成功經驗,正確掌握抗訴標準,提高整體工作水平。”[2]雖然此處的“類案監督”是同案例指導制度一同出現,但顯然二者不是相同的平行范疇,從表述的內容邏輯上,是將案例指導制度作為類案研究范疇內的一個子范疇。
本文探討的類案監督,是作為量刑監督內的一個重要問題進行研究,一方面,其既具有與人大監督 “兩院”語境中“類案監督”存在監督主體、監督內容、監督程序等不同元素內容,又具有哲學“系統論”意義上的同質性;另一方面,其與民行檢察意義上的“類案監督”在價值追求上具有履行法律監督職責,最大化實現公平正義的同一性,但源于檢察職權配置在監督職能上的分工不同,二者在具體機制設置上迥異有別。
據此,鑒于相同語詞下“類案監督”的同與不同,嚴格界定“類案監督”實屬必然。筆者將量刑監督之類案監督明確界定如下:“類案”是指相對時空條件下,經過刑事訴訟程序并在量刑情節上具有相同性或高度相似性案件的集合體。“監督”是通過與“類案”進行比對、分析,發現法院既往判決的不一致、相矛盾之處,從而使法院糾正對個案(包括已判、未判及將來受理的某個案)量刑不當的法律行為。故所謂量刑監督意義上的類案監督,是指相對時空條件下,檢察機關針對經刑事訴訟程序并在量刑情節上具有相同性或高度相似性案件進行比對、分析,發現法院既往判決的不一致、相矛盾之處,通過一定的方式途徑,從而使法院糾正對個案(包括已判、未判及將來受理的某個案)量刑不當的量刑監督方法。
二、類案的具體建構
構建量刑監督之類案監督,意義在于對司法實踐中大量存在的所謂“合法不合理”的量刑失衡現象進行監督,其價值追求突出表現在實現“同案同罰”的量刑公正,因而其類案的選取必然是堅持罪名相同,量刑情節相同相似的原則,另外在罪名相同、量刑情節相同相似之下,對具體某個量刑情節賦予刑罰值大致多少時,在具體某一段時間(比如3年內、5年內等)以及某地區(同一縣、市、省域等)限度范圍內,類案之間以及監督個案時更具有衡量比較意義,時空限制性就顯得較為突出,即應堅持時空限制性原則。下面分析類案的具體構建。
(一)類案選取的具體參數
量刑情節不下幾十種,即包括總則情節,如未成年人、自首、立功等等,又包括分則情節,如入戶搶劫之“入戶”等等;既包括從重情節,如累犯,又包括從輕情節,如預備、未遂;即包括法定情節,如主從犯,又包括酌定情節,如被害人過錯、動機、對象等等。原則上這些情節都可能對案件的量刑結果構成影響。但在具體個案中,法官進行量刑塑造時,不可能所有情節都認定,經過取舍塑造后的情節才是我們類案選取的需要考慮的重點考察的內容。類案選取的具體參數,就是這種經過法官取舍后的具體塑造后的個案量刑依據的量刑情節。
類案選取的具體參數,無論是法定量刑情節抑或酌定量刑情節,均應以判決中已經予以認定的作為標準,其具體處在法院判決書的理由部分,除此以外,不能擅自增加或減少某些情節。
案例一[3]:2011年7月1日,被告人劉忠寧、鐘劍平、謝欣(1996年4月28日出生)及羅廣(另案處理)在南康市商量好到贛州市龍南縣搶東西。第二天,四人駕車至龍南縣金水大道角樓鋼材店,由劉忠寧、鐘劍平和謝欣在車上接應,羅廣下車后將角樓鋼材店王春華的一棕色挎包搶走,包內有現金9600元及一步藍色“金立荷塘月色”M500型滑蓋手機。經鑒定,該手機價值1311元。
江西省龍南縣人民法院判決理由:三被告搶奪財物數額巨大;被告人謝欣犯罪時未滿十八周歲,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謝欣雖然對相關情節予以否認,但基本上能認罪,可酌情從輕處罰;被告人所搶財物已被追回并返還給了被害人,可酌情從輕處罰;謝欣作案時實施了伙同他人尋找目標、遮蓋車牌等行為,故不能認定其為從犯,但是被邀約參與作案的,在共同犯罪中所起作用相對較小,可酌情從輕處罰。
據此,被告人謝欣犯搶奪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八個月,并處罰金2000元。(其他被告人判決情況不列為研究對象予以考察)
案例二[4]:2011年9月8日,曹凌認識了“老板”,“老板”邀約曹凌幫其做事,并說每月可賺六、七千元,曹凌同意后得知“老板”邀約他去做的事是到外地搶別人的包。9月11日早上7時多,“老板”、曹凌及其他兩人駕駛兩輛摩托車至龍南縣城人民大道綜合市場,搶得價值人民幣4766.8元的金項鏈一條,后又搶得廖小萍價值3759元的金項鏈一條,然后逃離。
江西省龍南縣人民法院判決理由:被告人搶奪財物數額巨大;被告人曹凌犯罪時未滿十八周歲,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雖不宜區分主從犯,被告人曹凌在作案過程中實施了斷后、接應行為,故在本案中所起作用相對較小,可酌情從輕處罰。
據此,被告人曹凌犯搶奪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并處罰金2000元。
上述兩個案件,可謂類案。首先,兩個案件罪名均是搶奪罪,系同一罪名;其次,兩個案件判決結果均是在2011年同一年度,且系同一地域同一法院判決,符合時空限制性原則;最后,兩案判決量刑依據的量刑情節中,前參數基本相同。綜合考察,兩案屬于高度相似的類案。
(二)類案建構主體
類案構建究竟以哪一級檢察機關為主體,是基層檢察院、市級檢察院、省級檢察院抑或最高人民檢察院?在檢察機關案例指導制度中,就案例制定主體,《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定》(高檢發研字[2010]3號)明確為最高人民檢察院。[5]然而,類案監督中類案的建構主體,恰恰與之相反。筆者認為,類案建構主體應是多元而非一元的,每一級檢察機關都具有類案建構的主體資格,最高人民檢察院近乎可以不具有類案建構資格。類案監督監督的對象是同域同級法院(判決),因而該建構與法院的審級體系有先天的親密關系。從四級法院體系看,我國法院體系構成了一個金字塔型結構,最高人民法院居于塔頂,基層人民法院居于塔基。然而該體系其實是分散而不是完整的體系,兩審終審制將我國法院體系分割為三組金字塔,分別為:基層人民法院——中級人民法院、中級人民法院——高級人民法院、高級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法院,每一組法院都不能垮組對下下級院直接作用,高級人民法院對基層人民法院尚沒有直接的司法輻射力,更何況最高人民法院,即使將再審制度視為三審制度,多組金字塔并存的分散結構也不會因之實質性的改變。而從直接案件受理數而言,則是自基層至最高層逐級遞減。完全理想完美狀態,每一院判決結果均合法合理,則大大減少上訴,從而達到節約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收獲良好效果。因而,與法院審級相對的負有憲法賦予法律監督職責的檢察機關,若每一級院將符合類案監督情形的案件,通過同級類案監督形式予以監督,使得量刑均衡,則公平正義的實現,司法資源的節約,社會效果的良好等即可實現。所以,基層檢察院針對基層法院構建類案、市級檢察院針對中級法院、省級檢察院針對高級法院,進行類案體構建,應是合理的。因而,類案的建構主體不是一元而是多元的。
三、類案監督的基本途徑
(一)吸收檢察長列席同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會議制度成功經驗,建立類案監督會議制度
檢察長列席同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會議制度,已于2010年4月被《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列席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會議的實施意見》作為制度確定下來,雖然提交會議討論的多是被告人可能被判處無罪或定性疑難以及檢察院提起抗訴的等案件,量刑問題尤其是量刑監督之類案監督問題并沒有列入審委會的討論范圍,但實踐中這種會議制度方式將檢察機關單一事后監督的方式拓展為高效合理的事前與事后雙監督,這也為建立類案監督會議制度創造了實踐基礎。同時,從類案監督“整體對整體”的特征,在現行制度化的法律程序與非正式制度化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