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首先恭喜你完成了拍攝《白鹿原》的心愿,做這種高成本的文藝大片壓力很大吧?
王全安:沒什么壓力,要是覺得壓力太大就不會做了。
這樣的片子其實很難用類型去界定,只能說是個案和特例。首先這部電影建立在一個持久引發關注和爭議的小說基礎上,這就注定了影片全程都會受到很多關注,再加上中間的波折,可能也會成為觀眾會去看這部電影的原因。之前宣傳部門調查出的數據說,第一款制作特輯和先導預告片的點擊量就有六七百萬,之前《金陵十三釵》只有一百多萬,這說明影片的關注度確實很高。我也希望《白鹿原》這次能在市場上有所作為,這樣或許能開啟一個新局面,能夠幫助這個類型重新打開市場,重新獲得很多很好的觀眾群。
《綜藝》:聽得出來你對票房還是很有期待。
王全安:當然,信心應該有嘛。首先我覺得讀《白鹿原》的人應該就是看《白鹿原》的人。作為導演,票房、檔期什么的我自然也關心,但這些不是我最關心的,也不能是。導演要成天老想著這些,我懷疑他還能不能從電影中得到快感。導演的精力應該集中在完成作品上。你不可能一個人改變整個外部環境。《白鹿原》顯然不是那種能賣多少多少的片子。如果能有一個好票房,我肯定高興,但主要還是為制片人高興。我從來不認為票房高的電影就是好的,或者一個沒什么票房的電影就不好,我也不認為票房就能體現我的價值,這跟我的趣味也沒關系,我的興趣還是在拍攝上——拍了喜歡拍的電影,而且有觀眾愿意去看,這才是關鍵。
《綜藝》:《白鹿原》最后的劇本還是以你自己寫的那一稿為主?
王全安:是的,蘆葦之前看了電影,也說他的東西已經很少了。這個事其實是這樣:2004年我們開始合作的時候,花了一年做劇本,但兩次都沒通過,那稿寫到抗戰也就寫不下去了。當時的制片人很著急,于是我按自己的設想寫了一個不太一樣的本子,廠里送了,通過了。后來雖然又有很多變化,我也一度退出了,但這版始終是惟一通過的劇本。我再進入項目已經是2010年了。只能說作為導演和制片人,我必須從自己拍攝的需要做出選擇。
《綜藝》:上世紀90年代,這種“歷史情節劇”曾經出現過一波高潮。二十年后的今天,重走此路的《白鹿原》能帶來哪些新東西?
王全安:以前的作品是建立在當時的時代基礎上,今天已經不一樣了,首先對過去那段歷史的描述就大不一樣。現在的影片講的其實是故事里的人跟外部世界的關系,不管是堅持的還是善變的,都是面對變化與困境的反應,目的也都是為了生存。從更大的格局來說,這其實是古代的農耕文明被新生的工業文明打敗時的遭遇,就此《白鹿原》很有代表性。對我來說,《白鹿原》是一個很好的載體,能夠融入我對這段歷史變遷的判斷,我個人希望這種陳述也能有一些新意。
《綜藝》:這種重述歷史的意圖似乎在白孝文這樣的角色身上體現得更多?
王全安:沒錯。二十多年過去了,看待歷史的語境發生變化了。此外我們的文化表達也已不同了,打個比方說:前幾年大家都去吃粵菜、西餐,覺得時髦,但現在你再看,很多人又都吃回自己打小就喜歡吃的老東西了,這其實是自信了的體現——不管外人愛不愛吃,反正我愛吃。《白鹿原》也是這樣的文化表達,就是回到自己的傳統,重新面對和接受自己。過去老是要解釋、要批判、要展覽??現在就是自顧自地表現。比如白嘉軒幾十年就是傳統那一套,這是東方特有的智慧,但確實也與個人的訴求有沖突;比如田小蛾這樣要釋放自我欲望的,跟傳統就是有沖突。我無意說誰對誰錯,就是把兩邊都擺出來,讓大家自己判斷。
《綜藝》:雖然投資和題材都大得多,但《白鹿原》在視覺上延續了你之前拍藝術電影的很多風格,這是為什么?
王全安:因為要表現出這部電影的特殊質感,而不是要融入到既有的東西里去。如此一來,風格沒就什么好變的,變了反而不對了。
之前我反復權衡過,但最終還是想把《白鹿原》拍成比以往更有新意的電影,剛才談的內核方面是如此,視覺上也是一樣。我覺得現在就是要更客觀地表現歷史。我認為正是因為電影語言方面與以往同類作品不同,電影《白鹿原》的特質才更加成立。至于通俗意義上的“好看”與否則是另一個問題。
《綜藝》:這部文藝大片終于完成了,接下來再拍片你會選擇什么樣的方向?
王全安:我希望能保持自由,其實我覺得自己比較成功的地方也就是保持了自由。因此,導演工作我還有興趣,制作和拍攝我都能投入進去,能夠享受過程。《白鹿原》后,我能涉獵更廣泛的領域,意味著更大的自由。這不是說以后拍片只會越來越大,那不是我想做的事。所謂的自由,有時是指你能做一件事,有時則是取決于你能夠不做一些事。我想未來自己應該還是會隨著興趣去拍片,該是個小片就是個小的,能拍個大的就拍個大的。我認為極佳的狀態是能不受外部條件的限制。要知道票房、工業這些固然重要,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撲在上面,總有例外嘛。
另一方面,沿著《白鹿原》的方向往前走也是理所當然的,我認為這是一個趨勢。
《綜藝》:你以前提過的關于杜月笙的項目,會是你下一部電影嗎?
王全安:現在正在積極籌備。這個要做的話應該是最大的中國電影吧。要拍這種電影就不能再是游擊隊的路子了,必須要找真正的國際合作,這樣才能做出符合世界通行規格的作品。《白鹿原》的制片結構非常合適——沒有陜西的背景和訴求,這個電影是無法完成的。未來的這部大電影則需要更強悍的制片背景。接下來的電影我要和最有力量的制片人合作,就是要能在更大范圍里操控,包括對市場的運作。而且我希望對方能專注在我的戲上,就好像曾經的張偉平和張藝謀、姜文和馬珂這樣的制片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