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19歲的姑娘要求做人流。
我問:“你選擇無痛人流嗎?”還沒有等她回答,坐在一旁的一位中年婦女就說:“不用麻醉了,直接做吧!”我想起剛才檢查時小姑娘的困難配合(婦科盆腔檢查再輕柔也是有點不舒適的),心想她怎么能夠耐受人流手術的痛苦呢?于是我說:“剛才婦科檢查我已經很小心了,小姑娘都配合得不好,如果手術時沒有麻醉,她會受不了的!還是選擇無痛人流吧,況且經濟上負擔也不是很重,按她的情況,700多元就夠了。”這位婦女說:“我年輕時也做過人流,受得了,就這樣決定了。”我問:“您是她的什么人?”中年婦女回答:“我是她的媽媽!”我一邊寫處方,一邊想這做母親的是不是經濟很困難啊?怎么這么狠心讓女兒受罪。我有點不甘心(真的不是為了掙錢,我怕這小姑娘的手術沒有麻醉真的做不下來),于是又問:“小姑娘,這手術是媽媽出錢還是男朋友出錢?”答:“媽媽出錢。”我說:“男朋友應該出錢呀,怎么,遇到負心的了?”我隨口加了一句:“以后要聽媽媽的,吃了虧只有媽媽會管你。”旁邊那位媽媽說話了:“醫生,她就是嫌我管得多,不聽我的才吃這個虧!你幫我說說她!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就想讓她做手術時疼一疼,疼得害怕!以后再不做傻事!醫生,真的不是錢的問題!”媽媽說話時,那小姑娘一言不發,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我明白了,這是一個愛女心切而又無可奈何的母親!
我一下子佩服起這位媽媽了——為了女兒的成熟,她能夠忍心讓女兒受罪。盡管這不一定有效。
多年以前,在婦產科的人流室總能聽到令人揪心的嘶喊,許多做完人流的女人稱這是最令人心痛的疼痛——因為是迫不得已才要去扼殺一個新的生命。
因為心痛,手術疼痛才讓人更痛苦!手術過程才讓人更難忘!
在疾病、創傷、刺激侵襲人體時,我們那種難受的感覺就是疼痛,我們害怕疼痛,但疼痛的確是上帝送給人類機體的一種禮物——盡管我們誰也不愿意接受這份禮物!但疼痛是重要的,它能夠起到提醒的作用,讓人知道自己哪個地方出事了,讓人知道該回避些什么……更不用說疼痛對我們心理的良性影響了,否則,分娩陣痛怎么會被稱為“幸福而偉大的陣痛”呢?!
現代麻醉技術使得人工流產手術的過程完全無痛化,許多姑娘在“睡了一覺”后輕松地走出了醫院。這的確是醫學技術了不起的進步!但也因為如此,許多女孩子在手術后忽略了約束自己、約束男友。
那位母親是樸實的農民工,沒有多少文化,但我覺得她好像是對的——如果女兒真的因為手術沒有施行麻醉而感受到了痛苦,至少會因為母親與她共同感知疼痛,從此母女在對待性問題、對待男友的溝通方面成為可能。
只是,母親就是母親,最后,媽媽還是可憐女兒,選擇了“無痛人流”。
疼痛是需要珍惜的。當我們將新技術提供給患者的時候,我們應該思考技術給我們帶來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