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月份,有幸隨團赴安徽全椒,江蘇常熟、蘇州、昆山等地采風,但印象最深的還是中國第一水鄉——周莊。這里四面環水,是江南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這里自然靈動,小巧輕盈,不過開發比較早,不是那么古樸了。我和文友一起在市場轉著玩,看到一個白發老媼賣幼兒穿的虎頭鞋。鞋子上的虎頭栩栩如生,煞是好看。我好多年不見這種鞋了,便停下來觀看了許久。老婦說,虎頭鞋的圖案是自己年輕時跟婆婆學著繡的,納鞋底的線也是自己紡的。鞋攤的旁邊放著幾綹線繩,我拿起來一看,就有一種親切感,記憶馬上就回到了幾十年前。
別小看一縷不起眼的線繩,用紡車紡線擰成線繩,需要好多工序呢。
先是搓棉花條。從軋熟了的棉花團上撕下一小塊棉花,把棉團一點一點扯大扯薄,用光滑的小細棍兒,像筷子那么粗的最好,放到扯大扯薄的棉團上,用手慢慢地往一邊搓,不能來回搓,棉條搓得不能太緊。太緊了,紡線時不好出線;太松了,紡得線太粗,擰成線繩不耐用,也不美觀。
紡線是一種技術活。搖紡車和抻棉線時兩只手要緊密配合,紡車搖得勻稱,棉線才能抻得細長,把抻長了的棉線纏到紡線錠子上的時候,搖紡車的速度應該漸漸地慢下來,這樣抻長了的棉線才能均勻地纏到錠子上。如此地循環往復,錠子上的棉線穗子(棉線坯子)眼看著長大,一會兒比一會兒豐滿,不大工夫,一個棉線穗子就紡成了。我在奶奶的紡車旁邊做作業,不用看奶奶的操作,也不用瞧紡車,光用耳朵聽紡車的節奏聲,聽到紡車有規律的“嗡嗡——嗡嗡——嗡嗡”的聲音,就能準確地判斷奶奶紡線時是在抻線還是在往錠子上纏線。
紡好的棉線穗子就放到離紡車不遠的一個針線笸籮里,棉線穗子在針線笸籮里,一個一個肥肥胖胖,憨頭憨腦。有的不聲不響地躺著,像在閉目養神;有的像玩累了的頑童,倚在另一個小伙伴的身旁側臥著在恢復體力;還有的直直的立著,翹首以盼,像等待媽媽快快回家。我一邊寫作業,腦海里一邊想象這些可愛的棉線穗子的千姿百態,有時候忍不住笑出聲來。
奶奶看到我傻笑時癡癡的憨態,猜想我準是在寫作文。我從六歲一開始上學,老師就不斷夸獎我,說我的天賦好。我回來告訴奶奶,她不識字,也不明白“天賦”究竟為何物,一看到我寫作業時自己笑出聲來時,就想可能是“天賦”又在我身上“附體”了。奶奶沒有文化,她心地善良,只懂得樸素的“善有善報”的因果觀。她紡線時看到“天賦”又“附”在我身上時,認為這是她經常做善事得到最好的“回報”,自己疲勞的神態很快就會消除。
捯線也是需要耐心的。捯線就是把棉線穗子慢慢地捯在一個棉線拐子(方言,捯線用的工具。用一根長60公分左右,3至4公分粗的木棍,兩頭用各25公分左右一樣粗細的橫棍,用卯榫工藝把它們連在一起)上,每個棉線穗子的線頭要均勻地接在一起。有一次我幫奶奶捯線,一看針線笸籮里的棉線穗子,七扭八歪,灰頭土臉,個個像打了敗仗的“傷兵”。不用多想,一定是叔叔家那些弟弟的“杰作”。我拿起一個棉線穗子,慢慢地翻轉,尋找,好不容易才“理出頭緒”。奶奶看我笨手笨腳的舉動,好像早就知道弟弟們用棉線穗子演習了一場“陣地戰”,一聲不吭地逐一把線頭尋出來,不一會兒我就把一笸籮棉線穗子捯完了。
為了節省一個煤油,奶奶紡線的時候,我就著她的紡車,在一個煤油燈下,奶奶搖紡車,我寫作業。奶奶紡線的時候,故意把紡車搖得慢一些——怕影響我做作業。紡車搖得快了,帶起的風大,有時能把如豆的油燈吹滅。我寫作業寫累了,定神看著搖曳的燈苗,奶奶有節奏搖著紡車的身影在墻上晃來晃去。
奶奶今年都93歲了,可身體依然硬朗。只是奶奶的紡車和紡線的畫面只能在我的腦海里時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