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雅人：神木林庇護下的部落

導游告訴我們，我們這次到訪的臺灣中部高原，是泰雅人的居住區。

泰雅人？我們一臉茫然。

導游問你知道臺灣藝人張雨生和徐若瑄嗎？是的，徐若瑄就是泰雅人，張雨生的母親也是泰雅人。你看過臺灣著名導演魏德圣導演的《賽德克·巴萊》嗎？是的，電影里的那些原住民就是泰雅人，影片講述的就是1930年，臺灣在日本統治之下，原住民賽德克族馬赫坡社頭目莫那魯道，率眾反抗日本政府而發動霧社事件的故事。

于是我們對泰雅人充滿了好奇，想更多的去了解他們的故事，以及他們的美麗與哀愁。

黥面：泰雅人勇敢勤勞的標志

“黥面”是泰雅人最具特色的文化，一般人對于黥面（臉部刺青）感到好奇，但對泰雅人，黥面是“生命”的表征。

泰雅人的傳統是男子必須在獵過人頭后，才可以接受紋面，以表彰自己的精神與體魄已經成熟，甚至于可以承擔家庭的責任，也只有具有紋面的男人，才能娶老婆。傳統的泰雅男人，除了紋面的形式之外，對于特別英勇的男人，獵頭特別多，或是織布技術特別好的女人（發明新的編織紋路或色彩），可以在手背、胸部、小腿等，刺上特別的形式。獵人頭的習俗被禁止了之后，男子紋面的習俗也進一步的放寬，將獵人頭的經驗轉化成狩獵的經驗，或著能夠在日本的陣營成功地偷取他們的東西，足于證明其勇氣，也可以刺紋。

對泰雅人來說，紋面除了有它社會功能外，另一種重要的因素，就是美觀。傳統的泰雅族人的審美觀念中，有四項關于身體毀飾行為符合美感的要求，除了紋面外，分別是拔齒與穿耳及刮毛。拔齒是泰雅族人在成年之前，將門牙兩側各一顆或兩顆牙齒敲擊取下。泰雅族人認為，讓舌頭從被敲掉的牙齒縫隙中露出來，很好看又可愛。穿耳是將耳垂割開后，以細竹管或獸骨穿過耳洞，主要作為裝飾用。

泰雅族的女子不但需要紋面，而且紋面的顏色必須要黑又亮，才符合美觀，甚至于有女子，連續三年，花費更多的錢，忍受再一次的痛苦，每年重新紋面一次，一直到滿意為止。

1895年日本占領臺灣后，開始禁止泰雅人紋面。在1913年9月，首先由南投廳通令泰雅人全面禁止刺青。有些禁紋命令未達深山部落，族人繼續施術，甚至有人下山通報日警遭受鞭打或被強迫到衛生所進行手術割除臉上的刺紋。直到1939年，泰雅人才完全停止紋面。臺灣光復后，泰雅人的紋面藝術在歷史的洪流中，正逐漸的被吞沒與遺忘中。

對話黥面老人

黥面習俗雖早已被歷史洪流裹挾著漸行漸遠，但幸運的是還有一些老人可以還原那段歷史，告訴你我那段歷史的真實。

90多歲的泰雅老阿媽方阿妹就是還有紋面的泰雅老人之一。她那布滿皺紋的額頭中央有一道豎著的黑色暗紋，經歷了80多載的歲月滄桑，所刻的圖案已看不太清楚了。

老人對遠去的年代有著自己的記憶方式，她說：“我出生的時候，我們部落還沒有路，泰雅人還住在山上，一個叫‘碧綠神木’的地方。后來，日本人來了，把我們從山上趕了下來。”

方阿媽的額紋是在6歲時，按照泰雅人的傳統請家族里一位做部落紋面師的親戚紋的。

“好痛的，我額頭腫了兩個月。”老人回憶說，“我的同輩里有人沒紋，因為那時日本人占領了臺灣，不讓泰雅人紋面了。日本人罵我，所以我后來沒有紋頰紋。”

當問起部落遷到平地后生活的變化時，她說：“搬下來后，開始很窮的。那時很冷，地上種不出稻米，只種些玉米、地瓜、小米和芋頭，部落的人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經常打獵了。二戰爆發后，日本人從部落里抓走了很多壯丁去幫他們打仗，剩下老人、孩子和女人，生活就更辛苦了。”

“很多部落男人戰死了，沒能回來。”老人說，“后來，大陸老兵來了，不少人娶了部落里的姑娘。那時，他們也不能回家，一樣的啊。”

方老阿媽25歲時嫁到民享部落，被問到婚姻時，老人害羞地捂著臉笑開了。“我的丈夫比我小，本來我不想答應的，但他一直說很喜歡我，我就答應了。那時泰雅人結婚很簡單，男方的聘禮就是毛豬。”

說起部落的今昔變化，老人皺起了眉頭：“過去，部落定期會召開村民大會，大家比較重視老人的意見。但現在，誰來聽我們的呀！年輕人知識多了，錯誤也犯得多了，現在部落里的小孩不會講泰雅人的母語了。我跟他們說母語，他們還會說‘你講的話不好聽啦’。”

“我只能向祖先祈禱：救救我們的文化吧。為什么小孩會這樣對待我們的文化？除了這些，我還能做什么呢？”老人憂慮地說。這時，不遠處傳來唱卡啦OK的聲音，“你看，現在是中午，老人要休息的時候，年輕人還在部落里唱歌。我們以前很好的，現在不好。”

說罷，老人又笑了：“還好，我老了，快要走了。”

老人不愿搬出去和女兒一起住，因為她放不下生活了一輩子的老部落。現在，她靠每月6000元新臺幣的老人年金生活。

我們問老人想不想到大陸去看看時，她摸了摸自己有病的腰，又指著前些年上山砍柴時不慎扎瞎的一只眼睛說：“想啊，但現在身體不太好了。如果要去，我要先裝‘義眼’。我是懂禮貌的，不能用‘丑八怪’的樣子去見大陸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