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橋“側滑”信任垮塌

　　8月24日清晨5時30分左右，總投資超過18億元、通車不到1年的哈爾濱陽明灘大橋引橋發生斷裂，致使4輛大貨車墜橋，3人死亡、5人受傷。事后追究，究竟是車輛超載還是橋梁不穩，生命隕落，卻沒有人敢主動承擔責任。
　　政府告訴我們，橋梁并沒有坍塌，只是發生了側滑，但側滑的大橋卻讓信任瞬間垮塌。
　　隕落的生命，旁落的責任
　　有時，人的生命就在一瞬間消逝。當56歲的王志武和妻子命殞高橋，誰為他們的離去負責？是道路的修建者，還是他們自己，或者只能怨運氣不佳？
　　當天清晨5時30分左右，王志武開著自家的貨車上了通往陽明灘大橋的匝道，貨車的輪子剛剛搭上橋面，隨著匝道的轟然倒塌，他和妻子便從制高點落了下來。當五十多個親戚聞訊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不知道該讓誰來補償這意外帶來的傷害。是車輛超載還是橋梁不穩？是建筑商的責任還是設計院的問題？
　　哈爾濱市市政府倒是及時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公布事故狀況，確認“車輛超載致橋塌”的說法，將“坍塌”更改為“側滑”，否認塌橋部分是陽明灘大橋主橋，確認發生事故的匝道與陽明灘大橋沒有關系……三次新聞發布會，卻都沒能告訴人們最想知道的答案。直到事故發生將近一個月后，調查結果才在“千呼萬喚”中出來，而此時事故名稱已經變更為“8·24”三環群力高架橋鴻福路段上行匝道傾覆事故，造成事故的直接原因則是車輛超載。至于大橋的工程質量并不在調查報告之中。
　　而就在調查報告尚未出來時，政府作為評判者就急于為陽明灘大橋開罪，說它“與陽明灘大橋分屬兩個工程建設項目”，是不想破壞自己治下的“哈爾濱奇跡”？當施工方否認自己的角色，我們有理由懷疑，難道他們連自己修建了哪里也不知道？立在橋邊的石碑是為建筑方樹的“豐碑”，也是為他們壓的責任。當大橋倒塌，生命隕落，“豐碑”只會愈發刺眼。
　　還記得國務院前總理朱镕基在長江大堤垮塌時的那句肺腑之言嗎？“搞‘豆腐渣工程’就是對人民的犯罪。”國家級的專家還沒有告訴我們這座大橋是不是“豆腐渣”，而這項曾想申請“魯班獎”的工程卻已經向我們撕開了血腥的面孔，責任的推諉讓事故的處理沒有一絲的同情。發生這樣的事故，沒有人敢承認自己有哪怕一點點的責任。
　　也許相比于2007年湖南鳳凰沱江大橋垮塌事故造成的64人遇難、22人受傷，王志武等3人的離去太微不足道，事故太多，對生命的離去已經漠然。根據媒體的梳理統計，從2007年至今的5年時間內，全國范圍內公開可查詢的橋梁坍塌事故共有15起，共造成141人死亡，111人受傷，18人失蹤。發生事故的15座橋梁中，僅有3座至事發時使用時間超過15年。
　　此時，人們又想起了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趙州橋，10次水災、8次戰亂和多次地震，特別是遭遇了1966年邢臺發生的7.6級地震，但它依然屹立不倒。相比之下，難道四輛超載貨車就能把修建不到一年的“明星橋”壓垮？如此推算，趙州橋不知已垮塌了多少次，如今的橋梁大概也天天會有消失。
　　不是今天的技術趕不上古代的技巧，是施工的人心變了，陽明灘這座“明星橋”最終沒能經得住人們給它的第一次考驗。
　　無法彌補的誠信
　　時間回溯到1934年，當杭州錢塘江大橋開工時，總工程師羅英就對茅以升說：“錢塘江大橋修不好，出了問題，第一個要跳錢塘江的人是你，第二個是我。”時隔七十多年，重溫這句話，就會感知到他們修建大橋時那種神圣的儀式感，就會明白一座大橋承載著多少人的命運。
　　如今，當一座座橋倒下，建造者會不會有“失子之痛”；當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無辜的離開這個世界，他們又會不會重新掂一掂自己身上的責任。當高大的橋梁再一次豎起，他們會記得那些為自己付出代價的生命嗎？
　　當錢塘江大橋“超期服役”，被人們親切地稱為“橋堅強”，我們向橋梁的建造者致敬。當陽明灘大橋未滿一歲，便讓生命隕落，我們只能質問：到底是什么讓悲劇重演？
　　“豆腐渣工程”曾動搖了社會的誠信體系，沒有質量的建筑讓人們失望，不敢承擔責任更讓人們傷心：我們該信任誰，又能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誰？
　　事故發生后，工程的設計、施工、監理三方企業負責人曾多次對媒體表示，相關工程部分是全部按標準嚴格作業，并在事故后第一時間積極配合專家取證，三方均稱可以對自己的信用負責。看來，他們也懂得信用的重要性。信用最重要的是遵守，不能遵守就要勇于承擔。
　　當政府極力撇清發生事故路段與陽明灘大橋的關系，我們該怎樣理解這樣的辯白？只是陳述一個事實，還是為陽明灘大橋保住榮譽？不管坍塌或側滑的是不是這座大橋，除去三方企業，政府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誰主導了18個月的奇跡？橋建起來的快，倒下的更快。
　　當發展過快，我們總會忘記責任，忘記對他人應有的承諾。我們忘了，建造是為了便利，不是擺設。沒有了人，造建筑有何用。但每一座建筑的矗立總會滲透著人們的血汗，每一棟建筑的倒塌都會催出無盡的淚水。
　　這座被視為哈爾濱人驕傲的大橋，在建設過程中就曾發生側梁滑落，造成5名正在施工的工人從約20米高的橋上墜下受傷。施工方認為，這只是施工過程中的一起事故，并不影響陽明灘大橋的整體施工進度。
　　這樣的回應就像今天政府的回答：側滑事故并未影響交通，陽明灘大橋依然暢通無阻。仿佛那些隕落的生命只是妨礙社會前行的小小障礙，社會依然向前就好。我們要用內需拉動經濟的增長，我們要讓真相淹沒在時間的長河，所以我們的心就丟了。
　　湖南鳳凰沱江大橋的突然坍塌，原因之一便是為了向“州慶”獻禮，只顧得趕工期；2010年昆明新機場的橋梁，今年遼寧撫順月牙島西跨河的大橋，它們的坍塌都是在尚未竣工之時。
　　如果有一天，就連走過一座橋都要做好“視死如歸”的準備，這個社會就已經沒有了起碼的信任；如果有一天，就連踏過一段路都要樹立“托付生命”的信念，危險在這個社會已經無處不在。
　　潘石屹說，最有力的監督是媒體的監督，是通過互聯網讓全社會每個正直、有善良心的人去監督。為什么要監督，因為這個社會還缺乏“信任”。有的錯誤可以挽回，但更多的錯誤卻注定無法彌補。當面對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誰還敢推卸責任，然而他們偏偏試圖切割責任，抹殺那僅存的一點誠信。
　　歸咎與責任承擔，是一個政府管理能力的體現。其實質疑與回應都無惡意，我們希望看到的是勇于承擔責任的態度，和理性應對的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