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歌者

　　在十字街口的紅綠燈下，有一條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我常常夾在人叢之中，穿過通道，去往馬路對面。通道的出口處，有一個歌喉嘹亮的乞者。
　　他倚墻靠坐在拾級而上的樓梯口，陽光剛好打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尊雕像。然而，他是一尊快樂的“雕像”，盡管他的下肢，膝關節以下就沒了，光禿禿的像兩截落光了葉子的朽木；但他朝每個匆匆路過的行人微笑，并把他不加修飾的歌聲，回蕩在涌動的人群之中……
　　他向每一個丟下硬幣的行人朗聲道謝，聲音里包含著一種熾熱的情懷！而他的臉上始終是看不到哀傷的，堅毅的笑容恰似陽光下的種子，在他臉上開花，結果。我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怎么能做到如此的快樂與坦然，仿佛在這世上，就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打倒他。
　　他所唱的歌曲都已過時了，諸如《媽媽的吻》《一封家書》《我想有個家》……可我漸漸地感覺到，在他質樸而古老的歌喉當中，始終圍繞著一個“家”的主題。一個風餐露宿的流浪者，無意間流露出對家的熱望，而喧囂涌動的城市街頭，又有幾人真能懂得家的溫暖，親人的珍貴？
　　我也曾有過父母、妻兒，一個完整的家。如今，父母先后過世，妻子也帶著我最疼愛的兒子，改嫁他人。我的心就跟我的房子一樣，空空蕩蕩的。很多時候，我徘徊在人群里，感受的不僅僅是孤獨，更是一種對生命意義的疑惑。
　　有一天，我喝多了酒，竟心煩意亂地坐在了他的身旁。我遞給他一根煙，問，你怎么能做到每天都那么開心，我在你的歌里聽不到一絲的傷感和自卑，莫非，你已經麻木了？他燃起煙的時候笑容也綻開了，我真沒能料到這樣的他，竟說出了一番頗有哲理的話來。
　　“先生，當一個人失去所有的時候，就只剩下堅強了。何況我還可以在這里唱歌，曬太陽。其實，很難說誰比誰幸福，誰比誰悲慘，因為快樂和傷感都是我們的選擇，而不是處境……”
　　握別流浪歌手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滿了暖意。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句詩句：從明天起，我要做一個幸福的人！
　　（莊妃軒摘自《新民晚報》）
　　責編：天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