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One
　　時間塵封時刻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上課是很無奈的事情，十一長假里補課，一定讓年級組里向來勤勉的女老師都悲憤交加。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出來，她們念叨著“哎呀，本來要去泡溫泉”的樣子。
　　好吧。更悲憤的是我們，尤其是我。
　　當我懶洋洋地把張著嘴巴的書包拎起來的時候，教室門口傳來一聲中氣很足的尖叫，讓我打消了很快就能逃離學校的妄想。
　　果然，接下來的十分鐘里面，弄濕了衣服怒氣沖天地沖進教室里來對著我喋喋不休地碎碎念到我要瘋掉的就是那個冒失鬼。
　　爪子。
　　我在她的嘴皮好像沒有找到準確的著力點卻又不停開合的過程中，順便看了一眼這個有點不堪的教室。補了一上午的課以后，把教室交給我真是個錯誤的決定。莫sir難道沒想到在生日那天因為補課遲到還要中午放學以后一個人打掃教室的小洪同學，會把源源不斷的怒氣像西氣東輸一樣，輸到我們可愛的教室里嗎？
　　在生日那天因為補課遲到還要中午放學以后一個人打掃教室。
　　在生日那天。
　　生日。
　　這才是重點。
　　爪子同學終于完成了對我的諄諄教誨，把我死命地拖出去，關上了教室門。鞋底碰到臺階以前，我還回頭看了看緊貼在窗戶上懶懶地嘲笑著我的光線。我跟它再見，它說，生日快樂。
　　第12次翻開手機以后的落寞是一層一層地疊上去的。車棚的頂上面是透過樹枝投射到塑料膜上的光斑，安靜而喧嘩。
　　沒有未接電話和短信。
　　爪子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低頭不停摁著手機鍵盤。
　　我沉默著把車推出來，想著到車棚頂上去，和那堆光斑一起吵吵嚷嚷地曬太陽。那樣多好啊，沒有人在乎，卻每個人都在乎。
　　是時間塵封了時刻。我懂的。
　　Two
　　破了一點皮
　　關了門以后，閉著眼睛把自己扔進沙發里面，伸出手來懶洋洋地摸了很久，才感覺到遙控器硬硬的外殼。憑著記憶按了一下，電視機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音，開了。
　　不用睜眼我就感覺得到，現在的電視屏幕上一定是白色的光。開的時候會有一點帶著溫度的空氣噴出來，然后是嘈雜的聲音，不同的笑聲和掌聲。
　　現在已經有人說話了，我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他們在哭。他們在笑。
　　他們在唱歌。他們在尖叫。
　　我豎起耳朵聽著，希望聽到些什么。
　　聽到些什么呢。
　　說……我愛你。
　　我恨死你了。
　　午飯吃什么？
　　媽媽，他拋棄我了。
　　……生日快樂。
　　紫薇格格和小燕子揮著手帕說生日快樂。
　　向南和楊曉蕓一邊打架一邊跟我說生日快樂。
　　杜拉拉一邊勾心斗角一邊說生日快樂。
　　黑頭發的貞子從電視里面爬出來到我身邊，冰冷的氣息拂過我的臉。她說，生日快樂。
　　嚇死了。忽地一下子坐起來。
　　清醒過來以后終于看到屏幕上的東西了。好大一張笑臉啊。
　　看著看著也笑起來了。
　　手機震動起來，翻開一看，短信的發件人只有一個字。
　　媽。
　　合上手機，慢慢地靠著沙發滑下去，喉嚨里有點堵，像順著食道滑下去的葡萄，破了一點皮。有點難受。
　　但是有甜的汁滲出來，絲絲縷縷地在意識和空氣里。
　　媽媽說，外婆和奶奶不知道我的手機號，電話都打到她那里去了。爸爸也說了，晚上回來給我過生日。
　　接著門居然開了，像是下三濫的電視劇里那樣。啵姐像個天使一樣逆著光沖進來，手里拎著一個紅色的袋子。
　　我盯著紅色袋子一直看，一直看到啵姐無可奈何地把那個不大不小的毛絨絨的熊拿出來，一邊拿一邊還說“你腦子進水了還是怎么了，這樣看著我”。
　　沒創意，太沒創意了。居然是只小熊。
　　我床頭上面堆得能拿去開店了。
　　可是。
　　啵姐你就是個天使！
　　我沖到電話機旁邊打了最近的肯德基叫了個全家桶，又把賦閑在家的阿肥弟弟也弄過來。40分鐘以后我們三個像民工一樣蹲在客廳里面啃雞翅撕雞塊，臉上還掛著油星。喝了幾杯可樂以后，以為自己是喝醉了，傻兮兮地把三個人的手機拎出來，對著他們吆喝“跳樓價大甩賣啊只剩三只了”。
　　被那兩個孽種的口水淹得半死不活。
　　可是好歹，阿肥最后還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開心得要爆掉了。
　　葡萄的皮，被阿肥和啵姐一點一點地剝開了。
　　Three
　　一下子全都涌出來
　　我經常會夢見的那個場景。黑色的寺廟，巨大的鐵門。我很用力地在推。很多人慢慢地走上來，沒有表情地幫我推。
　　慢慢的，里面也有人開始幫我拉著。
　　門終于開了，外面是一棵開滿了花的樹。
　　多么像此刻我懷里的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文具，唇膏，衣服，睫毛膏，指甲油，鞋子……
　　媽媽一下子就花了600多塊買禮物。我抱著媽媽，連話都講不出來了。
　　很珍視地把東西搬進去，一樣一樣地看著。像看新生的小孩。
　　換了衣服就睡下去了，一邊在笑。大概，做夢的時候也會笑。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腦袋下面突然震動起來，我嚇得一下子跳起來，看著那個一邊抖動一邊發光的枕頭。
　　戰戰兢兢地把枕頭翻過來，終于看到那個歡快地跳著舞的手機。
　　零點的短信，五條一起擠進我的手機里。爪子，阿金，小黑，K和醬毛。
　　看完以后，我把頭深深地埋進那個大枕頭里。被剝掉皮的葡萄很小心地用生命充盈著我的眼眶，終于淌出來，絲絲縷縷地滲入枕頭的內部。
　　這個晚上，我將枕著這些甜美入睡了吧。
　　祝我生日快樂。
　　幺：你的生日是今天吧，這是中午就寫好的短信，此刻，你在我身邊。阿金他們聽說我打算給你發零點短信的時候也說要一起，現在，你的收件箱里有幾條“生日快樂”呢？
　　現在是你生日的最后一刻了喲。
　　我還是愛你的爪，你還是我愛的幺。
　　生日快樂，撒花撒花。
　　——來自爪子，當天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