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俄“轉向亞洲”戰略

王樹春 萬青松

近兩年，俄國內諸多重量級學者，如外交學院院長巴扎諾夫(Е.Бажанов)、外交政策與國防委員會主席卡拉加諾夫(С.Караганов)、《全球政治中的俄羅斯》主編盧基揚諾夫(Ф.Лукьянов)、“俄羅斯世界”基金主席兼俄亞太經合組織國家委員會主席尼科諾夫(В.Никонов)、莫斯科卡內基中心主席特列寧(Д.Тренин)等，紛紛撰文論證俄“轉向亞洲”(Разворот на Восток)的必要性，并認為當前是難得的時機，俄應制定一個亞太戰略。①俄羅斯國內有關“轉向亞洲”的討論，參見:Выступление заместителя Министра иностранных дел России А.Н.Бородавкина на открыти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Россия как Евро -Тихоокеанская держава: новые тенденции в азиатской региональной архитектуре и роль России》(МГИМО)，9 декабря 2010 года;С.А.Караганов，Россия:стратегия для нового мира.Сборник докладов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дискуссионного клуба《Валдай》［Текст］под ред.С.А.Караганова;Нац.исслед.ун -т《Высшая школа экономики》.М.:Изд.дом Высшей школы экономики， 2011. 232 с.;Алексей Бородавкин， “Россия и Азиатско - Тихоокеанский регион”，Журнал《VIP-Premier》1-2/2011;Евгений Шестаков，“Россия принимает председательство в АТЭС”，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 Федеральный выпуск №5630(254);Виктор Кувалдин，“Разворот на восток”，Известия，29 марта 2011;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 Азиатская стратегия ”， 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7 июня 2011;Екатерина Дементьева， “России надо ориентироваться на Пекин，а не Брюссель”，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Татьяна Зыкова， “На Восток.Завтра Россия начнет процесс принятия эстафеты председательства в АТЭС”，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 Федеральный выпуск №5655(279);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Вперед в Азию:новые возможности роста для России”，Forbes，22 марта 2012;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Идем на Восток”，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7 мая 2012;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России нужна еще одна столица–сибирская”，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7 мая 2012;Юрий Вадимович Тавровский，“Разворот на Восток”，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6 июня 2012 года.俄主要領導人也在不同場合強調亞洲方向的重要性，提出俄需挖掘潛力，振興東部，實現俄強國夢想。

一、俄提出“轉向亞洲”的國內外背景

俄提出“轉向亞洲”是與當今國際形勢和國際格局出現重大變化密切相關的。2008年全球爆發了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導致國際格局進入大調整時期，世界政治、經濟中心迅速向亞太地區轉移。對于國際局勢的這種深刻變化，俄領導人是有充分認識的。普京認為，“目前世界所面臨的是嚴峻的系統性危機和全球轉型的結構性進程。這是一種向新的文化、經濟、技術和地緣政治時代過渡的成熟表現。世界正進入一個‘湍流區’，而這一時期無疑將是漫長而艱辛的”②Путин В. Россия сосредотачивается — вызовы， на которые мы должны ответить，Известия，16.01.2012.。俄還看到，隨著國際權力結構和地區權力結構的不斷變動，新的地區秩序正在逐漸形成過程之中;亞太地區形勢在經歷新的復雜變化的同時，經濟發展蒸蒸日上;與此同時，美國高調宣稱世界政治經濟中心已經轉向亞太地區，21世紀是太平洋世紀，并將其戰略重心轉向亞太地區。顯然，亞太地區已經成為世界地緣政治經濟的競技場，俄羅斯作為傳統的地緣政治玩家，肯定不會置身于這場游戲之外。

從當前的歐洲形勢來看，歐洲國家困擾于此次全球金融危機，經濟實力大大衰退，其國際地位也受到極大影響。特別是歐盟部分成員國深陷主權債務危機，歐元區面臨解體的風險，歐洲一體化發展面臨新考驗，使得俄羅斯融入歐洲文明大家庭的前景蒙上了一層陰影。俄專家認為，受經濟危機和債務危機影響，歐盟這列經濟快車幾近停運，而俄卻在候車廳里繼續苦等，不知何時才能搭上這班重新“修復”的快車。歐盟對俄提出的建立俄歐自貿區倡議反應冷淡，俄歐啟動的現代化伙伴關系至今無重大進展，深陷泥潭的歐盟目前顯然無暇顧及俄羅斯。①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Идем на Восток ”， 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7 мая 2012.鑒于這種形勢，俄羅斯深感有必要調整其對外經濟關系布局，以適應世界形勢的發展變化。

從俄國內角度看，2009年9月俄時任總統梅德韋杰夫提出“經濟現代化”戰略，其主要預期目標是在未來10年使俄由一個依賴能源和原料致富的國家轉變為依靠知識、科技致富的新興強國，改變依賴原料出口的單一經濟結構、提升非能源部門對財政收入的貢獻率至30%-40%、經濟能效到2020年提高40%、使俄成為最適宜商業發展和人口居住的國家之一。②Медведев Д.А.，“Россия，вперед!”，http://www.kremlin.ru/news/5413.(上網時間:2012年4月15日)俄領導人認為，實現上述目標的最大障礙來自社會經濟發展嚴重滯后的東部地區，因此俄必須轉向亞洲，重新開發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促進該地區社會經濟發展，并使之成為俄國家發展的新的增長點。同時，在當今世界全球化、區域一體化蓬勃發展的背景下，各國、各地區都在謀求通過區域一體化來促進本國和本地區發展。亞太地區特別是東北亞地區近年一體化步伐顯著加快，因此對于大部分國土處于東北亞地區的俄羅斯來說，搭上亞太經濟快車，盡快融入亞太地區一體化進程符合其國家利益和發展目標，也是其目前最明智的戰略選擇。

二、俄“轉向亞洲”的具體內容

通過對俄專家們的觀點、領導人的講話和俄官方的一系列表態進行歸納總結，俄“轉向亞洲”戰略的主要內容可概述為三個“轉向”。第一，地緣戰略轉向，即定位俄為歐洲-太平洋國家，利用地緣優勢創造有利于經濟發展的良好外部條件。早在2010年，時任總統梅德韋杰夫已倡議在亞太地區建立符合亞洲現實需要的地區安全與新發展機制，并在該領域發揮顯著作用。俄此舉主要目標是融入亞太經濟一體化，最大限度地利用亞太國家巨大的金融、投資、科技、資源和人員潛力，為其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經濟社會發展創造良好外部條件。③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Идем на Восток ”， 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7 мая 2012.這個“轉向”的具體內容有三:其一，加強俄在本地區的外交主動性，繼續發展和深化與中國、印度、越南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在互惠互利的基礎上積極發展與日本、韓國的關系;其二，加強與東盟國家的關系，擴大相互貿易和投資，為建立俄羅斯-東盟自由貿易區創造條件;其三，俄新的亞洲戰略應當是全方位的，涵蓋歐亞方向、歐洲方向和美洲方向。在歐亞方向，俄新近倡議的“歐亞聯盟”可作為其亞洲戰略的一部分，“歐亞聯盟”的建立將在更大程度上使該地區經濟發展朝向俄羅斯;在歐洲方向，俄亞洲戰略應成為俄與歐盟統一經濟共同體、統一科技人文空間的組成部分，以拓寬俄與歐盟國家合作的領域和渠道;在美洲方向，俄可通過其亞洲戰略，利用美國“重返亞太”之機，加強俄美經濟合作，改變俄美經濟關系長期停滯的狀況。總之，俄最終目標不僅是成為一個歐洲國家，更要成為一個新的歐洲-太平洋國家。④С. А.Караганов，Россия:стратегия для нового мира.Сборник докладов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дискуссионного клуба《Валдай》［Текст］под ред.С.А.Караганова;Нац.исслед.ун -т《Высшая школа экономики》.М.:Изд.дом Высшей школы экономики，2011.232 с.

第二，經濟轉向，這是俄“轉向亞洲”的主旨內容。在剛剛閉幕的符拉迪沃斯托克APEC峰會上，俄提出了四大經濟議題，即貿易投資自由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確保糧食安全、完善運輸物流系統、創新增長合作。其中，貿易投資自由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議題表明，俄愿意履行“入世”諾言，改善國內投資環境，以遠東為橋梁和紐帶，加強與亞太國家的全方位經貿合作，為進一步融入亞太經濟、實現經濟一體化提供切入點;確保糧食安全議題意味著俄作為糧食出口國，愿意以其固有的優勢資源，為亞太地區糧食安全作出貢獻;完善運輸物流系統議題表明，俄準備投入巨資發展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交通物流基礎設施建設，鞏固俄“亞歐大陸橋”的地位并發揮其作用，在提高過境貨物運輸量的同時，確保俄糧食能夠安全、快捷地出口至亞洲各國;創新增長合作議題表明，俄欲加強與中、美、日、韓等國的高科技合作，培育俄經濟新的增長點。顯然，此次APEC峰會議題設置在很大程度上考慮了亞太國家及俄東部地區經濟發展的實際需要，同時也進一步表明俄已將開發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作為其未來發展的重要任務。俄專家認為，此舉有助于俄增強其地緣政治立場，消除俄國內部分精英與民眾因東部地區人口和經濟形勢惡化而產生的“真空感”，為俄今后充分利用自身特有優勢創造了極大機會。①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Вперед в Азию:новые возможности роста для России”，Forbes，22 марта 2012.換句話說，俄把當前亞洲國家發展現狀、未來趨勢與俄東部地區具備的競爭優勢結合在一起，為俄設定了一條符合現實的發展路徑。

俄東部地區具備以下開發優勢:其一，農業資源優勢。隨著亞洲地區氣候與生態環境的惡化，亞洲國家對農產品的需求日益增長，傳統糧食出口國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烏克蘭的糧食生產量在逐年減少，這為俄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俄完全有條件增加農業產量，并可憑借競爭優勢向亞洲國家提供更多的農產品。俄目前擁有約占世界耕地總面積10%的土地資源和占世界總量20%的淡水資源。根據保守估計，俄至少還可以擴大耕地面積1000萬公頃，提高谷物產量1.5倍。②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Азиатск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7 июня 2011.其二，林業資源優勢。俄森林資源儲藏量占全球總儲藏量的23%，居世界第一。③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Азиатск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7 июня 2011.俄豐富的森林資源可以滿足亞洲國家發展高品質木材加工業及紙漿和造紙工業的生產需要。比如，中國每年從菲律賓進口大量木制品，而菲律賓的木材是來自俄羅斯的。其三，俄在吸引外資和勞動力方面有很大選擇余地。俄專家認為，俄不僅可以從中國引資，也可以考慮從美國、日本、韓國、東南亞國家、歐洲等地區吸引資金，以避免中國資金主導該地區市場。至于開發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勞動力，俄可以考慮吸納來自中亞國家、印度、孟加拉國、中國等國家的勞動移民，因為這些國家的勞動力廉價，但對中國的勞動移民必須嚴格限制比例。相對于上述優勢而言，俄專家不太看好俄傳統的能源優勢，認為未來15-20年，亞洲國家將更多采用節能技術和可再生能源，對傳統能源的需求將呈下降趨勢，因此，在亞太地區一體化進程中，俄能源供應的優勢地位及作用將削弱，俄在未來亞洲能源市場上的前景不容樂觀。④Екатерина Дементьева，“России надо ориентироваться на Пекин，а не Брюссель”，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http://www.org.ru.(上網時間:2012年9月5日)

在發展對外經貿方面，俄將重點以俄白哈三國組成的關稅同盟為核心，積極拓展與亞洲各國的經貿合作，研究建立雙邊自由貿易區的可行性，發揮俄“歐亞大陸橋”的獨特作用。俄專家認為，雖然俄視歐洲為“文明搖籃”，俄歐貿易額占俄對外貿易總量的一半，但歐洲目前處于經濟緩慢增長期且問題頻出，對俄經濟不會有太大促進作用。從長遠看，俄對外貿易增長的動力需要從亞太地區獲得。⑤Екатерина Дементьева，“России надо ориентироваться на Пекин，а не Брю 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Вперед в Азию: новые возможности роста для России”，Forbes，22 марта 2012.

第三，平行轉向，即建立俄第三個“首都”，轉移部分“首都功能”到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莫斯科被定位為俄羅斯的政治、軍事、外交中心，圣彼得堡被定位為文化與司法中心，而符拉迪沃斯托克則可被定位為21世紀俄羅斯的經濟中心。⑥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России нужна еще одна столица–сибирская”，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7 мая 2012.俄專家認為，如果彼得大帝在世的話，他一定會把首都建到太平洋沿岸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世界許多國家的遷都經驗表明，加快和平衡國家各地區發展的有效措施就是把首都或者一部分首都功能遷到相關地區。1950年巴西把首都從里約熱內盧遷到巴西利亞市之后，整個國家的發展變得更加平衡;德國首都從波恩遷到柏林，最終促成了兩德統一;哈薩克斯坦將首都從阿拉木圖遷往阿斯塔納，促進了后者的發展，緩解了民族矛盾，遏制了分離勢力。借鑒這些經驗，俄有可能把部分首都功轉移到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的一個或者幾個城市。從地理上看，俄將首都部分遷至太平洋沿岸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將是最佳選擇。①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России нужна еще одна столица–сибирская”，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7 мая 2012.

三、俄“轉向亞洲”戰略的制約因素

從地緣上看，俄羅斯橫跨歐亞大陸，既是歐洲國家，也是亞洲國家，其亞洲部分國土面積占總領土面積2/3，蘊藏著俄60%-80%的重要戰略資源，地廣人稀，人口僅3000萬。顯然，俄具備“轉向亞洲”的客觀條件，而且也有主觀上的戰略需求。2000年普京第一次當選總統以來，俄領導人多次表示不能忽視亞洲，必須加強同亞洲國家的關系，但俄在這方面一直是“雷聲大，雨點小，說得多，做得少”②Анастасия Башкатова， Михаил Сергеев，“Манифест о светлом интеграционном будущем”，http://www.ng.ru/economics/2011-10-05/4_manifest.html.(上網時間:2012 年9 月10 日)。事實上，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和外交中心均位于俄版圖的歐洲部分;在俄官方文件中，亞洲也從未成為其外交重點，一直排在獨聯體、歐盟、美國之后。近年世界局勢的根本性變化使俄對亞太地區越來越關注，政策上也趨于積極，但該地區仍不屬于俄外交的重點方向。綜而觀之，俄要真正“轉向亞洲”不能不受如下因素制約。

首先，俄“轉向亞洲”受其國內多數執政精英的傳統歐洲國家身份定位的制約。在俄羅斯，掌握外交戰略制定權的大多數政治精英在心理上認定俄需要走歐洲國家的發展道路，認定俄的歐洲國家身份。普京也曾說過，“俄羅斯過去、現在，甚至將來都是一個歐洲國家，是歐洲文明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③Послание Федеральному Собранию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25 апреля 2005 года，http://archive.kremlin.ru/text/appears/2005/04/87049.shtml.(上網時間:2012年5 月15日)正是在這種慣性思維影響下，俄國內精英中存在著較強的反對“轉向亞洲”的聲音。他們認為，就文明屬性而言，俄羅斯是歐洲國家，“轉向亞洲”就意味著脫離歐洲發展軌道;俄不可能也沒有必要犧牲自己的歐洲文明屬性，去爭當“亞洲虎”或“亞洲龍”。就安全環境而言，亞洲地區一直是沖突多發區域，存在著朝鮮半島核問題、領土爭端問題，以及販毒、有組織犯罪、恐怖主義和宗教極端主義等非傳統安全問題，俄“轉向亞洲”會面臨巨大的風險和挑戰;俄不應卷入這些沖突和爭端，以免引火燒身。④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Идем на Восток ”， 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7 мая 2012.就政治文化指向而言，俄不應該在歐洲與亞洲之間做選擇，歐洲將是俄一如既往的優先方向，中國文明及其周邊的日本、朝鮮、越南等國的文明都遠離俄羅斯，這些國家的社會經驗對于俄來說是不能接受的。疏遠歐洲，“轉向亞洲”對俄國內發展和對外政策來說都是極大的挑戰，與俄羅斯歷史上屬于歐洲的共同文明特性相矛盾。⑤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Азиатск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17 июня 2011.

總之，在俄一些政治精英看來，俄不能脫離其既定的歐洲發展道路，不能失去其歐洲國家身份，不能拋棄其歐洲文明認同，而應成為歐洲文明大國中的一員。俄專家坦承:“俗話說，馬跟著自己的頭奔馳。如果俄羅斯的‘頭’一直朝向歐洲，那么不管做什么樣的努力，其亞洲部分都不會有所成就。”⑥Екатерина Дементьева，“России надо ориентироваться на Пекин，а не Брюссель”，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http://www.org.ru.(上網時間:2012年4月10日)

其次，俄以歐洲國家為中心的外交布局短期難以改變。在俄對外政策中，俄歐關系被置于突出位置，在優先次序上僅居獨聯體國家之后，俄對歐既定方針至今也沒有出現重大調整，仍一如既往地將俄的未來發展寄希望于歐洲國家。俄在歐洲方向已經制定了比較成熟的戰略方針，近年還不斷提出新的對歐戰略倡議。比如，梅德韋杰夫提出與歐洲國家簽訂新的歐洲安全體系條約和建立現代化伙伴關系聯盟;普京倡議與歐洲國家建立從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統一歐洲經濟共同體、統一能源綜合體和統一的科技及人文空間，就連普京新近提出的“歐亞聯盟”也是大歐洲的組成部分;俄國防與外交委員會主席卡拉加諾夫提出的“歐洲聯盟”戰略在很大程度上已被俄領導人所采納，成為俄對歐盟的官方立場。經濟上，歐盟是俄最重要的貿易伙伴，對歐貿易額已超過俄對外貿易總額的50%，歐盟國家還是俄引進資金和技術的主要來源地。普京認為，目前歐洲國家仍未擺脫全球金融危機帶來的影響，歐盟部分成員國深陷主權債務危機，歐元區面臨解體風險。他還指出，此輪危機是系統性的，第二波危機浪潮將不可避免地使歐洲再次遭受沉重打擊，俄羅斯肯定也是首當其沖。面對這種形勢，俄領導人多次表示愿意盡一切努力為歐盟國家提供援助，幫助它們盡快走出困境，并希望能與德國、法國成立一個強大的“歐洲聯盟”，發揮俄歐巨大合作潛力。①Путин В.，“Россия и меняющийся мир”，Московские новости，27 февраля 2012.雖然普京在2012年7月舉行的俄駐外使節和代表大會上僅在發言的最后提到歐洲，但俄專家一致認為普京外交政策重點是歐洲，俄期望在危機后再次接近歐洲，與歐盟建立平等的戰略伙伴關系。②“Руководство к кризису”，Журнал，Коммерсантъ Власть，No.28(982)，16.07.2012.

最后，對美外交仍是俄處理與大國關系的重中之重。從全球范圍看，俄美關系發展平順與否，將對世界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從俄自身發展角度看，處理好與美國關系意味著俄將擁有一個和平、穩定的國際環境，為其國內社會經濟發展創造良好的外部條件。俄外交部前副部長雅科文科(Александр Яковенко)曾指出，同美國建立密切的伙伴關系，在過去和現在都是俄外交的優先點，俄希望繼續發展俄美之間“牢固且透明的”伙伴關系。不可否認，俄美在反恐、核裁軍、防擴散、安全等全球及區域性問題上存在共同利益，美國需要俄的幫助，俄也希望通過與美國合作，來改善俄格沖突后的國際形象，促進與美的伙伴關系。俄當局明白，改變俄美關系的一貫性質，使俄美關系朝著積極方向發展，將使俄獲益良多。因此，處理好俄美關系也是俄外交政策一如既往的重點。普京在其總統競選綱領性文章中就已表示:“俄愿意在與美國的關系中走得更遠……在平等、相互尊重、互不干涉內政的原則基礎上開展行動”。③Путин В.，“Россия и меняющийся мир”，Московские новости，27 февраля 2012.(上網時間:2012 年06 月10 日)“如果這些原則得到遵守，那么俄將與美國現任政府及新任政府保持最友善、最富前景的關系……俄不想放棄奧巴馬與梅德韋杰夫在最近幾年內建立起來的俄美關系的積極趨勢，希望沿著這一方向繼續發展合作”。④施曉慧:“普京與奧巴馬互致信函，雙方表示將深化兩國關系”，人民網，2012 年 5 月 30 日，http://world.people.com.cn/GB/18018956.html.(上網時間:2012年7月31日)2012年6月，俄羅斯最大石油企業——俄石油公司與美國石油公司埃克森美孚簽署了共同開發俄西西伯利亞地區石油以及建立北極大陸架油氣開發科研中心的協議。同月，在墨西哥舉行的G20峰會上，俄美總統一致強調雙方互相協作的重要性。之后，普京一改之前對美國在東歐部署反導系統的嚴厲批評，在圣彼得堡舉行的國際經濟論壇上表示，歡迎美國投資俄經濟。⑤Андрей Цыганков，“Россия – США:к новой модели взаимозависимости?”http://russiancouncil.ru/inner/?id_4=717#top.(上網時間:2012年9月5日)由此，俄美逐步建立了新的協作模式，即通過深化經濟聯系以確保雙方就安全問題繼續開展對話。

從2011年普京提出建立“歐亞聯盟”到目前俄政治精英力推“轉向亞洲”戰略，俄越來越重視亞洲并不斷加大對亞經營力度，這一點已毋庸置疑。從俄國家發展戰略角度講，為實現國家經濟現代化、振興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俄確有積極深入地參與亞太一體化進程的現實需求。但俄傳統的歐洲國家身份定位及其與歐、美關系的復雜性在很大程度上束縛了俄在亞洲方向的行動，因此，俄推進“轉向亞洲”戰略將是一個艱難而漫長的過程，其前景有很大不確定性。目前，俄國內呼吁出臺亞洲政策的聲音相當強烈，不排除俄高層正著手制定未來的亞洲政策。作為俄在亞太地區最大的鄰國和全面戰略協作伙伴，中國應密切關注和研究俄下一步行動，并采取積極的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