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動

　　“現在國內動畫界最讓人擔心的是心態。浮躁、冒進，不能踏踏實實靜下心來為觀眾講一個好故事。”
　　好的動畫片要具備三個要素——故事！故事！故事！”這是皮克斯動畫工作室兼迪士尼動畫部首席創意官約翰·拉塞特經常說的一句話。
　　“中國缺不缺故事？”
　　“連美國都要借用我們的‘花木蘭’和‘大熊貓’。”
　　今年以來，十幾部國產動畫電影輪番上映。
　　第78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撞車》制片人伊恩·柯柏林曾表示：“中國故事蘊含著豐富的情感元素，中國古老的文化是創作動畫最好的資源，會吸引全世界的追捧。”
　　但并非所有故事都適合改編成動畫電影。除了考慮是否適合孩子觀看之外，故事的商業性也非常重要。
　　美國和日本擁有大量漫畫資源和受眾基礎，知名漫畫的影響力會直接作用于電影的市場表現。在中國，具有這樣商業影響力的動畫只有寥寥幾部電視動畫與有限的幾款網游，被人津津樂道的成功案例也只有“喜羊羊”與“賽爾號”“。電影版《黑貓警長》與《虹貓藍兔》的失利與其原動畫電視影響力欠佳也有一定關系。
　　能夠支撐全產業鏈開發的“故事”，雖然少，也有。
　　《魁拔》系列出品人、北京青青樹動漫科技有限公司CEO武寒青認為，這種動畫電影需要擁有巨大“能量”的故事，“能量”是指“能夠不斷編下去”的故事發展潛力，這來源于龐大的世界觀與復雜的人物關系及人物背景。在武寒青看來，國內只有《西游記》等少數幾個題材具有這樣的“潛力”。
　　至此，問題似乎已經變成了：最需要的還是“會講故事的人”。
　　故事，需要打磨
　　1997年4月22日，20世紀福克斯公司為電影版《辛普森一家》注冊了官方網站。
　　整整十年后，這部影片才正式登陸大銀幕。
　　《辛普森一家》電影版擁有一個全明星超過10人的創作團隊。編劇們聚在一起先討論出劇本大綱，然后將它分成7塊，由不同的編劇分別創作。一個月后，他們重新聚到一起，將7個章節組合形成最初劇本。隨后兩年時間都花在了劇本修改上，這中間差不多出現過至少100個劇本版本。正如大衛·米爾金所說：“雖然一部影片的長度只是一集電視劇的三倍，卻花掉了我們幾百倍的時間。”
　　皮克斯公司在推出《機器人瓦力》之前，為了學習卓別林和巴斯特·基頓兩位喜劇大師如何在沒有臺詞的情況下深入劇情，導演帶領創作領團隊花了整整一年半時間，把市面上所有能買到的關于他們的DVD都看了一遍。這部影片從創意初始到上映，周期也長達十多年。
　　去年，美國著名編劇羅伯特·麥基來中國作演講，被問到最多的問題是如何賣出劇本，以及如何規劃職業生涯。而他更希望中國年輕的電影從業者們問他“如何才能為觀眾創造一個好故事”。
　　“現在國內動畫界最讓人擔心的是心態。浮躁、冒進，不能踏踏實實靜下心來為觀眾講一個好故事。”這是采訪中經常能聽到的批評。
　　在美國，一部動畫電影的制作周期一般為4-5年，這其中一半時間會用于前期策劃和劇本編寫，皮克斯甚至將四分之三的制作周期花在故事的處理上。而在國內，一個劇本的磨合時間大概只有兩三個月到半年。時間較長的往往也是由于資金不到位或者市場不成熟等原因被動拉長周期的。一般情況下，一旦資金到位，項目就會馬上啟動并盡快制作完成上映。“因為投資人，尤其是業外的投資人，考慮最多的是如何盡快收回投資，而不是花多長時間去講一個好故事。”
　　此外，國產動畫低成本的普遍現狀也制約了前期劇本打磨的資金投入，投資人更傾向于將資金用于中后期制作——畢竟這才是“看得見成果的階段”。
　　“低投入是由低回報的市場表現決定的”，不少業界人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沒人敢花“大價錢”在新的動畫項目上，而低成本運營下的產品創意匱乏，更難以做到制作精良，自然難以得到較高回報，這又決定了下一批動畫項目的投資額度和制作水平有限——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輕視故事，對于市場回報急功近利的態度不止表現在動畫電影上，“而是當前整個中國電影業的通病”，在武寒青看來，今年上半年國產電影被好萊塢電影打擊得遍體鱗傷反而是件好事，“也許只有受到打擊，國內電影人才能真正沉下心來去考慮如何做好產品。”
　　抓住“故事”
　　“如果給你1億美元的投資，你能做出好萊塢水平的動畫電影嗎？”
　　恐怕沒有哪個國內動畫電影制作團隊敢給出肯定的答案。
　　因為即便有了同樣的時間與投資額，也難以寫出同樣精彩的故事。電影產業從業人員眾多，卻很難找出幾個“會講故事的人”。
　　這是為什么？
　　“在美國，孩子們直到高中都在學習美術與詩歌，這些課程非常有利于激發創造力。”多次出國考察國外動畫教育的中國傳媒大學動畫學院教授路盛章表示，“在中國，孩子們去考重點小學，題目是在一分鐘之內回答出100道20以內的加減法。” 北京其欣然影視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裁袁梅也認為，應試教育束縛了想象力與創意能力。
　　國內動畫教育，對于動畫人才的培養目前絕大部分停留在“技工”層次。
　　據路盛章透露，目前國內具有教育資質的動畫學院達450多個，每年培養五六十萬畢業生。但這些動畫院校設置的課程多為計算機和動畫軟件應用、色彩繪圖等，能夠想起開設文學、編劇和創意領域課程的學校寥寥無幾。“所以國內動畫電影編劇往往由導演‘客串’，或者‘借用’真人電影編劇”。
　　除了基礎教育，動畫電影市場環境的不景氣也造成了編劇人才流失。“有創意的人才本來就不多，而且若具備這樣的才能，還有更賺錢的行業等著他去做。”《神秘世界歷險記》導演王云飛表示。
　　另外，一部動畫電影全部的制作費用一般在幾百萬人民幣，花在編劇身上的錢也就可想而知。薪酬低、地位弱、創作得不到尊重，這是國內電影編劇在業內的普遍寫照，這也是國產電影在故事方面一直難有突破的一個內因。
　　缺乏成熟的編劇流程也是國內動畫電影及真人故事片“故事乏力”的重要因素之一。
　　“故事”當然是創意，是天馬行空。但既然納入“電影工業”，自然也需要一定的流程規范來保證“創意”的落地和推進。所以，“創意”和“流程”不是互斥的。
　　在好萊塢，編劇是一個工業化的制作過程，分工很細，故事大綱、噱頭笑料、場景臺詞，以及對劇本進行整體把關的劇本總監等各個環節都有專人負責。好萊塢還有龐大的故事情節數據庫，可以隨時調出各種類型電影情節以為參考。在敘事方面形成了相對穩定的程式套路。
　　在國內，動畫電影的編劇往往是項目發起人或導演，缺乏成熟的流程機制與寫作模板。
　　此外，電影《畫皮Ⅱ》導演烏爾善認為，莎士比亞式的五幕劇作為西方文學與戲劇傳統，正好契合了現代類型化電影的敘事特點。而中國的戲劇傳統則是相對冗長的“折子戲”，更接近于電視劇敘事，“在文化傳統上，我們離電影就比人家遠。”
　　講一個好故事
　　講一個好故事。聽起來簡單，做起來不易。
　　“現在，從業人員，包括媒體，都希望盡快找到一種‘靈丹妙藥，’治愈國產動畫敘事的不足，但真的不能急，只能用心去學，用心去做。”在動畫界浸淫近20年的武寒青顯得相當淡定，“我們的動畫電影市場自2004年才開始起步，乍一看像那么回事，仔細一看還是個學走路的孩子。但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成人。”武寒青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與鍛煉，以及電影產業的進一步成熟，中國動畫電影的敘事水平終將達到一定的高度，但前提是要“用心”。
　　北京新影聯院線總經理黃群飛則指出了另外一條更為便捷的出路——合作。
　　“夢工廠已經在中國建立了合資公司，20世紀福克斯也入股了博納。外國人看中的是中國的市場，我們則可以學習他們的經驗、技術與制作流程。”東方夢工廠中國股東之一、華人文化產業投資基金首席投資官李懷宇也向媒體表示：“我們希望它（東方夢工廠）是中國的故事和團隊加上美國的技術和經驗，一起把蛋糕做大，培養中國本土的創意力量。”
　　此外，我們也應繼續鼓勵國內動畫電影的進步，有影評人就樂觀地指出，最近幾部熱映的國產動畫電影在敘事手法上頗有好萊塢的味道。“喜羊羊”系列與“魁拔”系列的敘事也得到了不少業內人士認可，“前者帶有明顯的美式風格，后者則頗有日本動漫的風范。”
　　夢工廠創始人之一杰弗瑞·卡森伯格曾指出，“堅持故事導向，注重觀眾的感受，永遠在意成本和財務回報率，用一種初始的心態做電影。”也許我們要學的不僅僅是如何講好一個故事，更要有講好故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