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有科的詩（1首）

申有科

病中記

1

心門洞開

城垣坍塌于無形

殘破之中

有幾人走出

又有幾人走出內心？

2

床，不只是為了睡眠

他可以承載疼痛與嘆息

窗，也不再是窗

是兩個世界無形的帳幔

而床上人無意的輾轉

窗外已飄過整個春天。

3

點滴

在我的眼中更像是沙漏

他為我的生命計時

也許是倒數

也許什么都不是

4

醫院是一個渡口

他放置于兩個世界的中間

沒有征兆和方向

他的漂流

取決于艄公的心境

而生死

只是兩個景點而已

5

沒有任何一次

讓我接近如此多的白

白色的墻壁

白色的大褂

連液體也是白色的

他成為我連接外接的唯一通道

而白天，我不會擁有白云

黑夜，我在雪白的燈光下

與黑色對峙

6

謝絕所有的陪侍以及

來自外界的探望

世界安靜下來

我可以和自己的內心對話

沒有任何機會

讓我更貼近自己的心跳

原來，我忽略的東西

是我最需要的

他感知于劇痛之后

代價無法計算

7

阿貓家的狗懷孕了嗎

記得上個月她戀愛了

一只雜毛公狗

總是跟在高貴的背后

也許他需要改變血統

而這次戀愛

是公狗的機會

而對于母狗

也許是一場悲劇

8

透過膠片

我看見自己的心臟

一截血管細若游絲

不知是他承受的太多

還是我賦予的太重

他如今依然躺在我的內心

我聽不到他的嘆息

而我何嘗不是一個

與嘆息失之交臂的人？

9

斜刺里

120喘著粗氣來了

在路旁的寶馬內

找到同樣喘氣的我

一副擔架模樣的手

在斜刺里伸出

剛好接住

斜刺里爬出的我

于是斜刺里我被裝進救護車

120又喘著氣走了

而在車內喘著粗氣的我

至今猶自后悔

沒有在斜刺里看一眼

當晚的月光

10

急救大廳內恍若隔世

我的朋友早已趕來

他是醫生

來自生命終點的腫瘤醫院

而今，他一改當初的按部就班

要臨時客串一名接生婆

于是，我看到產道外面

手在粗糙皮膚背后

飄揚的柔軟

如同一面旗幟

成為生命的又一次鏈接

11

心內科滿眼的支架

通過柔軟的血管

堅硬地支撐著鋼質木板床的

升降起落

懸著的心

通過懸掛的液體

正一點一點地追溯

血流的上游

沒有船

針頭指示的皮膚無岸

白衣掩護下的手

在溫柔與刺痛中盤庚

此時

在生命的渡口

比干們捫心而臥

他們在等待

一個賣無心菜的農婦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