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勞而優則仕”困境

劉益飛

勞模資源被浪費

1980年11月23日，中共中央在向全國人民公社以上黨委轉發中共山西省委《關于全省農業學大寨經驗教訓的初步總結》時，寫了一長段批語，批語中在批評和分析一些勞動模范在“農業學大寨”運動中的嚴重錯誤時，并沒有將責任都歸咎于個人，而是從全局的意義上深刻指出：“一成為勞動模范，就一定要當從上到下的各級黨代表、人民代表或其他代表，一定要擔任從上到下的各級黨政機關或群眾團體的領導職務。事實證明，這不僅使一些勞動模范自己驕傲自滿，脫離群眾，而且會使他們陷入自己的能力和精力無法應付的會議、報告和各種政治運動中去，無法再起勞動模范的作用。”

黨中央的這段評語，實際上是對一個長時期以來在對待勞動模范上的不正確、不恰當做法的深刻反思，揭示了一個帶有普遍意義的問題，即使是在今天，仍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和現實意義。

本來，勞動模范（也包括體育明星、文藝明星等可以視作各自領域中的勞動模范）受到格外的尊重，用多種方式對他們進行褒獎，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對于相當一些勞動模范，動輒就委予各種代表、委員及領導職務，“勞而優則仕”，固然有激勵、表彰及向社會彰顯勞模價值的一些積極作用，但從總體上看則利少弊多。當年黨中央批語就深刻揭示了其弊端。從歷史上看，“文革”中把一大批勞動模范安排到從中央到地方的領導崗位上，但他們非但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反而因風云際會，備嘗“高處不勝寒”的尷尬與折磨，有的甚至走向自己的反面。從現實來看，一些擔任黨代表、人民代表、政協委員的勞動模范，并沒有在參政議政中表現出杰出才能；甚至因為缺乏應有的參政議政能力，只能唯唯諾諾、人云亦云；還有的因為本職工作繁忙而難以參加必要的政治活動，無法履行應當履行的職責。對此，社會各界早有各種批評之聲。至于一批勞動模范被破格提升擔任黨政領導職務，真正有所作為的也不多。而且，不少勞動模范由于不得不參加各種各樣的政治活動、社會活動，就沒有足夠的時間投入本職工作，因而也就無法再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里起到勞動模范的作用。這樣做，不僅浪費和損害了全社會寶貴的政治資源，從長遠看也是對勞動模范的不負責任。

實際上，人的能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社會的分工也細致有別。“隔行如隔山”的道理，早已被人們廣泛地認同。從總體上講，勞動模范的生命力，其實并不在官場、也不在各種代表和委員忙碌活動的場所，而在自己本來熟悉和擅長的領域。一旦離開了這個領域，勞動模范的影響力、作用力就會大打折扣。在許多發達國家，一些明星“勞動模范”的參政（如著名影星施瓦辛格曾任美國加州州長），都必須一律平等地參與競爭和選舉的程序。這其中蘊含的民主理念也有值得我們借鑒的價值。

“官本位”破除是關鍵

“勞而優則仕”的現象，從根源上講，是受到中國社會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意識的影響。“官本位”制度使得整個社會以官為貴，唯官是尊，“官階”成為衡量人的價值的主要尺度，引導人們把作官作為唯一的“正途”。由于“官本位”意識幾千年的巨大慣性，就使得至今在我國社會生活包括黨內生活中仍然有著很深的影響。我們不僅可以從某些特權泛濫現象中看到“官本位”的影子，還可以從現行的一些政策規定和制度安排中感覺到“官本位”的種種痕跡，例如以官位作獎賞、激勵、安撫的現象。因此，下決心持之以恒地破除“官本位”的封建殘余的影響，就是破解“勞而優則仕”困境的必由之路。

其實，要表彰、激勵勞動模范和向全社會彰顯勞動偉大、勞動光榮的崇高價值，除了對勞動模范進行各種精神鼓勵之外，還需要作出類似功勛褒獎制的國家性的制度安排，用切實可行的制度來規定和保障勞動模范在包括物質獎勵、就學、就醫、就業及社會保障等方面能夠享受到從優待遇。這不僅可以免除一部分勞動模范的后顧之憂，也是向全社會表達一種積極的價值導向。（作者系成都市委黨校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