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青樓集》中“女伶”的傳播活動

《青樓集》是中國戲曲史上最早一部也是唯一一部記載演員特別是女演員生活狀況的專著。其中記錄了她們在雜劇、院本、諸宮調、舞蹈等方面的造詣，同時還記錄了她們與當時的一些達官貴人、戲曲散曲作家以及一些文人的應酬和交往，她們的交往活動間接地透露出傳播的意識。下面就從傳播學的角度對《青樓集》中“女伶”的傳播活動（傳播方式）進行探究。

《青樓集》中女伶的傳播活動首先體現在師徒或者親屬間的關系上。元代初期，主要代表有珠簾秀、順時秀、司燕奴、南春宴、天然秀等人。她們涉及到的表演領域比較廣泛、全面，藝術造詣水平也相當高。比如珠簾秀“雜劇為當今獨步；駕頭花旦軟末泥等悉造其妙”，順時秀“雜劇為閨怨最高，駕頭諸旦本亦得體”，天然秀“閨怨雜劇，為當時第一手。花旦駕頭，亦臻其妙”，司燕奴、南春宴尤善于雜劇等等。到了元代的中期，出現了賽簾秀、燕山秀、李嬌兒、荊堅堅等人，而賽簾秀、燕山秀乃是珠簾秀的高弟，李嬌兒“時人號為小天然（天然秀）”，荊堅堅“人呼為小順時秀”。她們一方面繼承了前輩的表演藝術，另一方面則保持了自己的藝術才能，有向專業化發展的趨勢。比如賽簾秀善于歌唱，達到了聲遏行云的境界，可謂是古今絕唱；燕山秀不但繼承了珠簾秀的雜劇，而且旦末雙全，堪稱一絕；李嬌兒和張奔兒皆擅長雜劇，當時人稱李嬌兒為“風流旦”，張奔兒為“溫柔旦”；還有荊堅堅工于花旦雜劇，可見，她們在專業化的基礎上開始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元代后期出現的女演員多是元代中期的子女或者徒弟，但這時的雜劇表演依然如火如荼，其水平卻不如前代那樣精湛。張玉梅的女兒關關“七八歲已得名湘間”，天生秀雖繼承母親天賜秀的雜劇表演，但才能不及其母。

元雜劇前后時期傳播的地域分布也有了很大變化，早期的元雜劇女伶主要分布在以大都為中心的北方；元中后期，隨著全國的統一，不少女伶開始向南方發展，李嬌兒“江浙駙馬丞相常眷之”，趙真真和女兒西下秀都在淮浙兼得名。但這個時期仍以北方為主，中期活躍在京師的女伶有：周人愛、玉葉兒、瑤池景、王玉帶、賽簾秀、燕山秀等十六人；演藝活動在后期的有：王巧兒、王奔兒、李芝秀、斑真真等九人，簡而言之，元代中后期北方活動的雜劇演員數量超過同一時期的南方藝人數量。從整體來看，元雜劇的傳播范圍不只是集中在政治文化中心，而是“內而京師，外而郡邑，皆有所謂勾欄者”，其分布及其廣泛，傳播到京師、山東、江淮、金陵、江浙、湖廣、湖州、武昌、松江等許多地方，比如京師的張怡云、劉燕歌、曹娥秀、解語花等藝人，杭州的楊買奴、喜溫柔、王玉梅等女伶，揚州的翠荷秀、天賜秀、趙真真等人，南京的平陽奴、郭天香、韓獸頭、樊香歌等人，松江的翠荷秀、顧山山、童童、連枝秀，由此可見，雜劇的傳播可謂是遍布大江南北。值得注意的是，雜劇在南移的過程中，土生土長的南戲也嶄露頭角，例如龍樓景、丹墀秀“俱有姿色，專工南戲”，而有的雜劇女伶既擅長南戲，也表演雜劇， 繼龍樓景、丹墀秀之后，“后有芙蓉秀者，婺州人，戲曲小令，不在二美之下，且能雜劇，尤為出類拔萃云。”

女伶的再一種傳播活動就是她們與官員、文人以及男藝人的交游。女伶之所以與官員交往，我認為，一方面是因為她們淪落為女伶，地位較低，依靠官員可以使她們的生活水平得到很大的改善，收入也會有所保障；另一方面，她們自身渴望與官員交往，希望能得到官員的歡心，進而幫助她們贖身，納為妾，改變不幸的命運。前者如張怡云宴飲的史中丞聽完她所歌的《水調歌》一闕，史出手就是“銀二定酬歌席”；后者如天然秀開始嫁給了行院王元俏，王元俏死后，又嫁給了焦太素治中，焦他素死后，又重新回到風花雪月之地；顧山山在被華亭縣長納為側室之后，最后又重新“居樂籍”；貫只歌平章死后，金獸頭又流落到湘湖間以表演為生；張玉蓮婚后“再占樂籍”等等，由此可見，這種想通過官員以求擺脫不幸的命運不過是女伶們的理想生活，因為這種婚姻不過是一時的，她們的命運是隨著官員的淹沒而淹沒，最終大部分是沒有好的歸宿的。女伶和文人的交往多半是出于知音難覓，故一旦遇到可意的知音時，便會和他們經常宴游唱和。比如張怡云和趙松雪、商正叔、高房山、姚燧之間的詩篇唱和；珠簾秀和胡紫山、關漢卿、盧摯之間進行詩文、散曲交流；趙真真、楊玉娥謳歌張五牛、商正叔所編的《雙漸小卿恕》，楊立齋見之乃作《鷓鴣天》、《哨遍》、《耍孩兒煞》以詠之。這些女伶和文人的交往一方面可以改善她們的表演藝術，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她們自身的藝術修養，同時也豐富了她們的精神生活。女伶和男藝人的交往主要是以婚姻的形式出現，她們除了依附于官員外，另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就是和她們同等地位的男藝人。梁園秀的丈夫從小喬，其樂藝亦超群；牛四姐其夫元壽之，為京師唱社巨擘；宋六嫂其父為樂工張觜兒，其夫為樂工，二人經常合樂，妙入神品；國玉第其夫為教坊副使童關高。這種婚姻看似幸福美滿，其實，不少女伶想擺脫這種生活，例如善謳唱的楊買奴嫁給了樂人查查鬼，“憔悴而死”；樂人之妻劉婆惜經常私奔官人，后來被贛州監郡全普庵拔里納為側室等等。她們之所以不滿足這種生活，主要是因為伶人的地位本來就很低，夫妻同時伶人，更無法掙脫伶人的身份，也無法得到應有的尊重和自由，其生活狀況也不會得到很大的改善。不過，這種婚姻可能會對下一輩有極好的影響作用，比如張玉梅的女兒關關七八歲已經名滿湖湘間；天生秀才能雖不及母親天賜秀，但也工于雜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