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鄉隨俗

何光波

在流傳于歐洲的眾多中國外銷瓷中，我們經常會見到這樣一類器物，它們的口、足、流、柄等部位都鑲嵌著金屬飾物，或者是在原來的器物上附加了蓋。特別是對于一些包有金屬邊，或在轉角彎折處包嵌上金屬物的瓷器，最初很多收藏者并不理解，以為只是為了遮掩瑕疵而為。但事實上，這是歐洲人對中國瓷器的一種刻意而為的再裝飾，也可以看成是一種入鄉隨俗的適應性轉變。

完全不同于歐洲本土低溫燒制的錫釉陶器，有著精巧制作工藝的中國瓷器剛一開始進入歐洲人的視線，便被視為了神奇之物。正如17世紀中葉，英國作家、醫生和收藏家托馬斯·布朗爵士寫道：“我們并不完全了解瓷質的盤碟，通常認為它們是用泥土制成的。”

最早進入歐洲的中國瓷器都被看成稀世珍寶，購買和收藏它們的都是國王、王子、公爵等。而與其他奇珍異寶一樣，這些瓷器也會得到悉心呵護，通常會加裝金屬配飾件。這既是人們為防止珍貴器物破損而增加的一種額外保護，比如脆弱的壺嘴、易丟的蓋子、易斷的把手等等。而且通過金、銀等貴重金屬也體現出其高貴的地位和價值，使瓷器看上去顯得富麗堂皇。

當然，中西文化的差異和日常生活習慣的不同，這些來自中國的瓷器最初并不能完全適應歐洲的生活需求，通過加裝、改裝，瓷器也就獲得了新的功能。比如，通過加裝一個或更多的金屬飾件，碗可能被改造成杯子，罐可能被改造成啤酒杯，軍持或花瓶可能被改造成執壺，瓷器人像裝上貴金屬后變成燭臺等等。這些經過改裝的中國瓷器變得實用而富麗，裝點著時尚的歐洲人的生活。甚至對很多人來說，這種對瓷器的加裝、改裝，或許僅僅是為了起到更理想的裝飾效果。

這些加裝的金屬配件，精粗不一，普通的可能僅僅是素面磨光的銅片，但更多情況下這些裝飾配件本身就可以算得上是一件藝術品。從這些裝飾中，我們完全可以體會到洛可可藝術風格的魅力，凸起的曲線、鋸齒狀的葉子、C形、S形和旋渦狀的曲線紋飾，蜿蜒而富有動感，刻畫細密而顯得華麗繁復，能夠強力沖擊觀者的眼球。而最精致的鑲嵌一般還有簽名和日期，可以補充每件瓷器到達歐洲后的歷史。

從這些經過“改良”，或者說是入鄉隨俗的中國瓷器再造品上，我們看到了瓷器不同尋常的藝術表現力，看到了東西方文化的完美結合。它們的美，讓我們心馳神往于那個古老而鮮活的時代。

清康熙 五彩花卉紋茶壺

布魯塞爾皇家藝術歷史博物館藏

茶壺的柄、流和器身上的浮雕圖案均塑繩狀，非常罕見，可能是在荷蘭添加的。

清康熙 法式座架香爐一對

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藏

這對香爐由多個不同部件組裝而成。主體部分是德化窯的瓷罐，但頸部被截去，器蓋原先可能屬于另一個蓋碗，上面鉆出幾個圓孔。圈足、蓋頂、蓋緣以及蓋面圓孔都加裝鎏金銀部件。鎏金銅座架伸出四足，足上裝飾著怪異的臉譜。座架的裝配可能晚到19世紀。

清代 法式座架執壺

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藏

18世紀中期，給瓷器加裝鎏金銅配件在巴黎最富有的階層中極為流行。這種合金配件經常用于裝飾法國塞夫勒瓷、中國和日本瓷器以及其他瓷器，從而使這些瓷器極具裝飾效果，符合當時法國有錢階級室內金碧輝煌的裝飾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