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碎夢

雪楓

1745年9月，瑞典商船“哥德堡號”在航行兩年后，滿載大約700噸的貨物從中國回到了家鄉。然而，近在眼前的哥德堡港沒有成為這艘大船的歸宿，它在距終點僅900米的海面上意外觸礁，夢碎海底。

6056錠鐵、錫合金（133噸）、3.4噸螺、1.8噸胡椒、11.4噸姜、2.3噸藤器、2677箱茶葉（360噸）、19箱絲綢，以及289箱、12桶、2388包瓷器，這就是“哥德堡號”返航時所載的貨物。如果這些貨物順利到達，“哥德堡號”將收入250萬瑞典Daler Silvermynt，這在當時是很大一筆錢，相比較而言，當時一個海員每月的薪水大約是2Daler Silvermynt。

好在船上的所有人員沒有隨著“哥德堡號”的沉沒而喪生，而且因為失事地點離港口很近，船上所有可以被打撈的物品在剛剛沉沒后和隨后的一年中被打撈了上來。其后幾年，被打撈上來的茶葉、絲綢和各式瓷器等被陸續拍賣，從已知文獻看，被打撈上來的只有不到1/10的茶葉和1/5的其他貨物，但盡管如此，這些貨物的賣家就足以支付包括船只失事在內的成本，并給參股者帶來了14.5%的分紅。

19世紀再次進行打撈時，又發現了少量瓷器。19世紀60年代，約翰·凱爾伯格潛入水中，打撈出了77打瓷器。此外，根據1877年的新聞報道，朗帕船長和詹姆斯·伯恩也找到了“很多瓷器……包括茶杯、咖啡杯、咖啡碟、大大小小的盤子、茶罐和咖啡罐等等”。到了1906年和1907年，一個哥德堡顯赫家族的成員詹姆斯·凱勒和古董商卡爾·里昂獲得了皇家許可，再次進行了打撈嘗試，收獲了4300件瓷器及大量的瓷器碎片。此后，“哥德堡號”開始漸漸被人淡忘。

直到1984年12月的第二個星期天，貝瑞特·瓦斯特菲爾德和幾個朋友第一次深入哥德堡港口外寒冷而泥濘的哥德河，在這里發現了大量瓷器碎片散落河底，面積足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此后，瓦斯特菲爾德和她的丈夫組織了對“哥德堡號”的挖掘，并對船上的貨物進行了分析，寫下了《“東印度人—哥德堡號”上的瓷器》（1990年）一書。根據書中記載，從1986年到1991年，至少挖出了6噸瓷器碎片，但完整器不超過300件。相對于全船大約運載了50萬到60萬件瓷器的數量來說，這次發現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時隔200多年后，它們就像當初一樣令歐洲乃至全世界的人們感到驚艷。

其實，“哥德堡號”和它所運載的中國瓷器就好像浩瀚銀河中的一顆星星，它們周圍還有著太多太多的相同命運者。根據現有資料的統計，在中國沿海以及中國通往歐洲、西亞的所有航線上，沉沒的裝載瓷器的貿易海船，有記載的就多達2000余艘。

大航海時代開始后，人類盡管已經可以橫跨大洋，但風暴、觸礁、海盜、戰爭、疾病等種種情況都會使船舶葬身海底。究竟大洋底下躺著多少沉船，恐怕永遠會是個謎。“頭頓”沉船、金甌沉船、碗礁一號沉船、“建江”沉船、“占婆島”沉船、“哥德馬爾森號”沉船、“泰興號”沉船……印度洋、太平洋以及大西洋上的每一次新發現，都會成為轟動的新聞。

當然，伴隨這些古老航船沉睡海底的，還有那數也數不清的中國瓷器，特別是明清時期的外銷瓷。它們裝飾華麗，融合了東方神奇的制瓷工藝，展露著西方文化的獨特魅力，更承載著西方人對神秘東方的向往。它們的身上裝著太多人的夢，如今雖已夢碎海底，但卻在海底畫下了人類的足跡，并將東西文化交流的脈絡連成了一條線，等待著尋夢人去繼續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