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盡職守之總編 矢志抗癌之斗士

游蘇寧

·名家追憶·

恪盡職守之總編矢志抗癌之斗士

游蘇寧

2012年11月19日清晨5點15分，我國著名的內科學和消化病學專家、醫學教育家、《中華消化雜志》名譽總編輯、中華醫學會系列雜志“突出貢獻總編獎”得主、第二軍醫大學附屬長海醫院消化內科著名教授許國銘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噩耗傳來，全國消化學界悲痛萬分。對我國消化事業而言，我們失去一位學識淵博、醫術精湛、治學嚴謹、成績卓著的醫學大家；就中國醫學期刊事業而論，我們痛失一位提掖后學、甘為人梯、誨人不倦、恪盡職守之總編；對我自己，永遠失去的不僅是老鄉、師長，更是忘年的莫逆之交，人生難得的知己。目睹書架上我們的合影，回憶20多年來的往事及9天前在病榻上與其最后一次傾心交談的場景，思緒萬千，許教授的音容笑貌永駐心間。

永居長海之戰士

許國銘教授1939年3月出生于江蘇省無錫市， 1962年畢業于上海第一醫學院(現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畢業后在第二軍醫大學附屬長海醫院消化內科工作，先后任長海醫院消化內科住院醫師、講師、教授、主任醫師，歷任消化內科主任和內科教研室主任，內科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期以來從事消化系統疾病診斷與治療研究。專長內鏡下的介入治療，胃腸動力障礙性疾病等。主編著作十余部，如《上消化道纖維內鏡檢查》《消化病介入治療學》《現代消化病學》《消化內鏡培訓教程》《膽汁反流性疾病》《上消化道內鏡學》等。發表學術論文300余篇。曾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2項、三等獎1項，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2項，上海市科技進步一等獎2項等。曾任中華醫學會消化病學分會副主任委員、中華醫學會內科學分會常委、中華醫學會消化病學分會動力學組顧問、胰腺病學組組長、上海市內科學會副主任委員等。

畢生學習之典范

活到老學到老，這是我們從小就在書本上讀到的對先進人物的寫照，但對許教授而言，確實是他一生的良好習慣。回想20多年前，自己與許教授的偶遇發生在前往國外的飛機上。當時鄰座的一位中年人正在認真地讀著一本中文漢語拼音讀物，我以為是日本人在學習漢語。通過交談才知道他是我國消化學界的著名專家許國銘教授。為了更好地使用電腦打字，許教授正在糾正北方人比較難懂的無錫普通話。

50年的從醫執教，尤其是擔任科主任的10年，他通過學習和探索確定了學科的發展方向。在他的領導和全科同志的不懈努力下，長海醫院消化內科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二流科室，一躍而成國內著名的頂尖學科。作為一支優秀團隊的領軍人物，他不僅自己生命不息、學習不止，而且在長海消化內科積極倡導創建學習型團隊，爭做業界的“黃埔軍校”。在我國的消化學界，很多先進的理論和操作技術都是從長海向全國普及推廣開的，如今國內消化內鏡的許多骨干力量都是從這里走向世界，而老驥伏櫪的許教授正是這支學習型團隊的核心人物。

雜志總編之翹楚

就筆者所接觸到的醫學大家而言，許教授的行業知名度和學術水平并非已登峰造極；但作為一位醫學雜志的總編而論，竊以為他對雜志的熱愛程度、所傾注的心血、對總編職責的恪盡職守迄今難以有出其右者。半個世紀以來，許教授對我國醫學期刊事業的發展做出了杰出貢獻。先后擔任《中華消化雜志》《中華胰腺病雜志》《中華內科雜志》《中華消化內鏡雜志》《第二軍醫大學學報》《胃腸病學》等10余種雜志的總編、副總編及編委等職務。

在擔任《中華消化雜志》總編的10余年中，他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名肝癌患者，事無巨細，親歷親為。我們知道，擔任雜志的總編不僅責任重大，而且報酬菲薄，但憑著對雜志的無限熱愛，他簞食豆羹，甘守清貧。許教授一直強調，論文的質量是雜志的生命，只要身體條件允許，雜志每一次審稿會他都抱病參加，并堅持總編對每一期文章的最后簽發，所以雜志發表的每一篇論文都傾注著他的汗水(圖1)。不僅如此，對雜志刊登的新技術、新方法及指南類文章，他都親自或約請名家撰寫解讀，以期更好地有助于讀者對文章的理解。尤其難能可貴的是，為了幫助大家更好地處理頑疾，他在病榻上將自己患肝癌后的親身經歷寫成臨床病例討論，刊登在《中華消化雜志》“影像與病理”欄目上，通過認真分析對自己疾病診治過程中的經驗和教訓來提高全國消化界同道對這一疾病的認識和處理水平。為了應對數字化發展對傳統期刊的沖擊，在他的建議下，《中華消化雜志》在丁香園網站開設了微博官方主頁，有幸成為入駐丁香客微博網頁的首本中文期刊，初步建立了一個有活力、高效率的線上交流平臺。微博上線之初，只要身體情況允許，許教授每天都會打開微博主頁，經常在第一時間積極參與回復網友的問題。微博上線僅數月，粉絲即已增加到6000人，大大增進了編者與讀者及作者間的溝通和互動。

圖1 《中華消化雜志》名譽總編輯許國銘教授和總編輯袁耀宗教授主持審稿討論

尤其使晚輩感動的是，作為一名學富五車的總編，許教授常常對自己把握不準的問題抱著虛心學習的態度不恥下問，經常在飛信上與筆者討論如何最恰當使用一個詞語或標點符號。每逢新年，他為雜志撰寫的新年賀詞一定要提前請晚輩提意見。他的所作所為正如前國家副主席董必武贊揚雷鋒的詩句：只做平凡事，皆成巨麗珍。在他的領導下，《中華消化雜志》質量不斷提高，已經進入中華醫學會系列雜志的先進行列。基于他對雜志的杰出貢獻，2008年，許教授獲得中華醫學會系列雜志“突出貢獻總編獎”這一殊榮，成為我國醫學期刊總編行列中當之無愧的翹楚(圖2)。

圖2 2008年許國銘教授(前排居中)榮膺中華醫學會系列雜志“突出貢獻總編獎”

消化和內鏡技術的發展，模糊了內外科的界限，使許多傳統的外科開腹手術被消化內鏡下操作所替代。許教授很早就預見到這一學科發展的潮流，將科室的研究重點定位在消化病的介入治療、胰腺疾病及幽門螺桿菌等前沿領域，通過大力采用先進技術使各項研究取得豐碩的成果。

隨著數字化技術的飛速發展，辦公自動化對專家而言尤為重要。許多老專家對新技術的日新月異望洋興嘆，感嘆自己廉頗老矣，而許教授卻在所有自己認識的老專家中獨樹一幟。相交20多年來，許教授對先進設備的擁有和最新技術的掌握程度非但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弱，其與時俱進的速度不僅令晚輩們汗顏，而且始終難以望其項背。由于工作的關系，我們大約每個月都可以見好幾次面，幾乎每次相會，許教授就會向我介紹一款新的電子產品。從最早的數碼相機、數碼錄音筆，到各種智能手機、電腦、平板系統，他不僅是最新產品的擁有者，而且術業有專攻，通過自己的潛心研究，很快就能成為嫻熟的使用高手，確實是士別三日令晚輩刮目相看。作為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一位享譽國內的消化名家，你很難想象他擁有自己的博客、微博，能夠熟練使用MSN、QQ、飛信、微信等各種即時通訊軟件。每個工作日的清晨，我們會在飛信上互致問候，這一習慣保持了很久，即使他重病在身也沒有中斷過。

矢志抗癌之斗士

在從事消化專業40年后一次體檢中，許教授被確診患有肝癌，從此踏上10年漫長的抗癌之路。10年之中，體驗了消化系統幾乎所有的檢查與治療，2次肝葉切除，1次肝移植，6次插管栓塞化療，經歷了切除、復發、再切除、再復發、移植、排異的艱難過程。其中許多工作都是他以前經常為患者做的，現在終于有了親身體驗。在他接受肝移植恢復后，我們在閑談中提及如果寫一本書將這個過程忠實地記錄下來，一定是一份很好的活教材，因為名醫患自己畢生研究疾病的概率很低。在許教授去世的9天前，我專程前往探望時，他講話已經非常吃力了。然而，一見面，他就握著我的手興奮地告訴我，終于完成了自己這輩子最喜歡的書：《肝癌十年——一位消化醫生的自述》(圖3)，這也是他彌留之際帶給我們的最好消息。

圖3 許國銘教授遺作《肝癌十年——一位消化醫生的自述》

本書真實地記錄了10年來許教授患肝癌的全部診療過程，以及最重要的親身體會。他從醫生兼患者的雙重身份出發，去講述接受肝癌診治的感受，比較各種檢查和治療的價值，如何處理疾病與各種藥物的并發癥。此外，也向醫者傳達了患者的感受，有助于醫生如何更好地理解和幫助患者。他總結10年診治中總重要的感悟是：要把腫瘤當作慢性病，痛苦總會過去，勝利就在前頭，快樂每一天，開心每一刻。

我們深知，人生其實都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而許教授通過10年矢志抗癌的心路歷程，總結出自己創造奇跡的原因所在。除了采用各種先進的診療手段以外，樹立戰勝疾病的信心最為重要，親情的呵護和友情的關愛不可或缺，長海醫院消化內科這支精英團隊的鼎力支持和無私奉獻是譜寫傳奇的根本保證。十年路漫漫，彈指一揮間，在榮歸天堂之際，許教授悟出人生的真諦：無論遇到任何艱難困苦，只有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才能使生如夏花之爛漫，死如秋葉之靜美。

榮歸天堂之圣賢

當獲悉許教授的告別儀式將于2012年11月23日上午舉行時，為了最后一次的訣別，自己在感恩節之夜登上了前往上海的飛機。“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飛機起飛時，北京機場烏云密布，抵達上海時，整個華東地區陰雨綿綿。當進入告別大廳時，許教授一身戎裝面帶微笑的照片讓自己難以置信他已榮歸天堂，兩邊的挽聯是對他一生的高度概括：畢生為國防懸壺濟世敬業奉獻桃李滿天下，十年斗頑疾念醫教研鞠躬盡瘁大師樹豐碑。許教授，雖說您已駕鶴西去，但我堅信，時間的河流彼此相連，天堂的包容必將助我們團聚，就像真的從來沒有失去過。隨著看不到尾的送別人流，自己向尊為圣賢的前輩鞠躬告別，并在留言簿上記錄下自己此時的感受。悼許國銘教授：恪盡職守、窮畢生精力助中華消化展翅高飛，矢志抗癌、歷艱辛十載創醫學奇跡精神永駐！

道今猶在，斯人可法。

10.3760/cma.j.issn.1674-1935.2012.06.001

100710 北京，中華醫學會繼續教育部

憑簡短的介紹可知，從初出茅廬到年逾古稀，整整五十載，許教授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長海醫院，所有重要的場合都是戎裝在身。在上海龍華告別大廳最后送別之際，他依然身著軍禮服安詳地躺在鮮花翠柏之中，是名副其實的獻身國防永居長海之戰士。

2012-11-26)

(本文編輯：馮纓)

(轉載自：《中華消化雜志》2012年12月第32卷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