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樹(外一章)

湖北 丁淑萍

一

在我的青春即將消退最后一抹綠色，最后的一個夜晚，上帝憐惜地讓風吹落一顆希望的種子，風把他的孩子植在我的窗外。于是，四月的風中，我落滿塵沙的心，又發出了一株嫩芽，我驚訝地睜開眼睛，睜開眼睛驚訝地，我看見了四月的風中，那枚含笑含情的嫩芽。

二

風的孩子在我生命最艱辛的歲月里，以遠離塵囂的方式，倔強地成長著，一年一年綠來黃去，以天使的面孔，偉岸地立在我的窗外，日復一日守護我孤寂的向往。每當我的心走不進陽光之時，他充滿期待，充滿憐惜，默默地心疼地甚至心急如焚地注視著我，有時他會找來幾只快樂的小鳥，在樹尖上歡蹦雀躍，唱歡樂的歌，告訴我新的一天總會有新的太陽，在我的窗外升起。

三

經意和不經意之間，樹已經竄到我坐在窗前透過窗看不見樹頂的高度了。春天來了，這是樹一年里最快樂的時光，纏纏綿綿的雨陽光驅不散的雨霧，在我的窗外彌漫，風的孩子怕我孤寂，就把春雨和春風的愛化作滿滿一樹擁擁擠擠的花朵，花是淡紫淡紫紫中帶白的，一串串地豎立在枝頂，像一群淘氣可愛的小娃娃，你推我揉，你蹦我歡，在四月柔美的風中，翩翩起舞，不用問，他們一定很快樂。就這樣，他們搖搖曳曳的，挑逗著我的情思，我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看他們，看他們樸素的、華美的登場，感受他們花枝招展傳遞過來的溫馨滿懷的喜悅，看著他們把生命中全部的愛化作永不消逝的笑臉，對著我笑，笑，笑……

四

夏，是樹一生中最熱烈的季節，樹把全部的熱力化作茂密無縫的愛的綠，霸道地占據了我整個窗外的天空，占據了我的整個視線。我歡天喜地地坐在樹蔭下，濃郁的愛中，把斑駁的陽光一捧一捧地搬回家，儲存在五彩繽紛的歲月衣柜里。等待著嚴冬時，再一件一件地穿出來，把太陽的香味灑在灰濛濛的日子的路上。

五

秋天一寸寸地劃過日歷，樹頂上的花早已變成了一串串圓圓的果子。開始是淡綠的，當樹葉經不住秋的召喚，忍不住泛黃時，果子就一天天的變青。當樹尖最后一枚果子變成淡黑色時，金黃的葉子們終于告別絕代風華，都絕塵而落，樹下便有了一層閃閃發亮的金色，把我的秋天，照耀得金碧輝煌。

六

冬天終于如期而至了，風媽媽一遍遍的催促著樹的孩子——果實們回到大地溫暖的懷抱中去。可是，樹卻頑強的一次次不放手，他讓他的孩子頑固地掛在樹尖，對著風媽媽頑皮地笑著，一串一串的果子像一串一串的風鈴，把風搖成脆脆響亮的樂曲，搖作夜夜不息的歌，做我漫漫長夜的催眠樂曲，把冬的寒化作春的信息，一遍又一遍的敲響我的窗欞，告訴我，聽到沒有？聽到沒有？春天要來了！春天要來了！于是，歌聲像愛的音符，像四月陽光的手，從我的臉龐一遍遍輕輕拂過，我驚喜萬分，我又與樹一起從冬的寒中活過來了！

七

感謝上帝啊，把那粒愛的種子灑在我的窗外，讓他變成一棵為我而生的為我而奉獻的樹。陽光下，因為他默默的堅守，我的心里總是滿溢快樂;黑夜里，因為他香甜的氣息，我的夜也不再孤寂；晨光中，因為他蓬勃的朝氣，我又是一張鼓滿風的帆，朝著生命既定的方向，義無反顧地前行。

感謝四月的風啊，讓他的孩子那么專一無私地與我相親相知相恤相愛，讓他成為了我生命中最亮麗的風景。因為他為我奉獻了全部的情懷，我的生命便有了綠色，我的心靈便有了港灣，我的思想便有了翅膀，我的靈魂便有了源源不斷的靈泉！

八

我是快樂的，風的孩子樹一定也是快樂的！

秋天，我們種果樹

一

當這個明媚的秋天，詩情畫意地來臨的時候，你款款深情地向我明媚地走來：“秋天來了，我們去種一棵結果的樹吧！”

我站在秋的風中，裙裾翻飛，看著你神采飛揚的臉，驚恐而猶疑：“秋天了，早已不是種果樹的季節啊！”

你把我帶到仍然綠著的山間，看林間只剩下的這一種世上最高貴而堅韌不拔的顏色，燦爛著臉：“綠在，生命就在；生命在，希望就在；希望在，果實就在啊！”

我站在生命涌動的林間，把期待的左手溫柔地伸向了你期待的右手，相視一笑，泯悠悠歲月。順綠而上，拾級而上，一條小溪清脆蜿蜒而過，在我們的身邊，唱著這個果實累累的季節里歡樂的歌，悠然而去。

二

山頭，許多植樹工人正在種著屬于這個季節的樹。秋陽暖暖的照著大地，照著他們圣潔的臉，晶瑩剔透的汗珠，在秋陽里，在他們的臉上，跳躍著動人的舞蹈。

“我們就在那向陽的坡上，那北風無法吹過的坡上，種植我們的果樹吧！”

黃艷艷的秋陽里，暖和和的秋陽里，我們執手，鄭重地把果樹植在了秋天的大地上，植在了別人采果子的季節里。然后，鄭重地與果樹約定：“當下一個秋天來臨的時候，讓我們都變成果實吧！”

果樹鮮活地站在堅實肥沃的泥土中，啜飲著我們灑下的忘川之水，底氣十足，風把樹葉搖曳成歡蹦亂跳的五線譜，讓樹枝在蹦跳中譜寫著歡快的歌詞。

三

冬天還沒有離去的時候，果樹就迫不及待地把瘋長的信息一遍遍地傳遞，無限的喜悅在每一片芽尖翩翩起舞，忘乎所以地，感受著每一個希望的日子升起的第一縷陽光，暖暖的近乎呵護地撫摸，一天天，一天天地茁壯，滿心歡喜地等待著，真正的春天的到來。

我們浸透在冬日的暖陽里，寧靜萬分地看我們的果樹。冬的風，把我的喜悅掛上你的眉尖，我們驚喜若狂地看見了，我們生命的又一個春天就要來臨了！

“是什么心情呢？”

“開花！”

“是什么心情呢？”

“結果！”

我們相擁著，歡天喜地地走在天和地之間，走在綠得詩意盎然的路上。回眸，我們的果樹上，結滿甜蜜的笑臉。

我滿懷開花的心情，走在你的身邊，指尖劃過你的掌心，一點一點地感受久違的生命迸發的熱，久違的想要四射的激情。

“我想做果樹上那枚永遠不敢凋落的花啊！”

“我是那枚永遠不會凋落的花的心啊！”

冬日的暖陽殷勤地把我們的心聲，晾在一寸一寸的土地上，晾在一寸一寸的時間里。

其實，我們都知道啊，別人都早已在春天種下了滿園的果樹，而我們，選擇了秋天這種與眾不同的方式，種下果實的心情，種下樸素的人生，種下無限的希望。只是，只是希望人生如果樹，仍有生命精彩的花開，希望我們植下的那棵果樹，能長成一棵名叫愛的大樹！

并且，果實累累，永不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