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愛憂郁小生

侯虹斌

堂堂一本中國文學史，說到男歡女愛，基本上都是女孩在倒追男人。紅拂的故事也不例外，而世人喜歡紅拂，興奮點在于：哇，紅拂看人好準，一下子就抓住一個一等衛國公。全然罔顧她把握自己命運的能力，和抗高風險的能力，只惦記著她多年以后的榮華富貴。

紅拂從楊素府逃出來，機會成本非常高。如果不走，她還將繼續是楊素的寵姬，大把美女在覬覦這個位置。而李靖，不過是個白相人，拿著一篇《論流體力學在御林軍的政治思想教育中的運用》科研論文，想發表在隋帝國的核心刊物上，來找楊素拉關系。那時，每天都有人找楊素走后門、遞條子、攀交情，這些人漂在長安，簡稱“長漂”；這一天，同樣請求楊素幫助審閱、發表的論文就有512篇，楊素聽秘書一篇一篇題目地讀，紅拂在旁邊都快睡著了。不過，在她睡著之前，輪到了李靖。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孩，而且，有點憂郁。紅拂的眼睛亮了。

楊素沒有看上那篇流體力學，李靖灰著臉回家了，更憂郁了。

半夜，有人來敲客棧的門了。李靖開門一看，居然是一個20歲的美貌小姑娘，張口就說：我來私奔啦。

紅拂告訴李靖三句話。第一句，楊素是個活死人，別指望他；第二句，你要造反；第三句：李淵有戲，跟他跑。最后添了一句要緊的，達令，帶我走吧。唉，遇到一個胸懷大志、深謀遠慮、心思縝密，多情又美麗的小美人，還是乖乖聽話吧，保準能成為衛國公。不是李靖成就了紅拂，而是紅拂成就了李靖。

紅拂另一個大手筆是，拒絕了虬髯客的求愛。其實，如果她不拒絕，她已經成為扶桑國的皇后了，而且巨有錢。如果她拒絕，搞不好會被身懷異稟的虬髯客打死。但是，紅拂轉過身，對這個胡子拉碴、滿臉橫肉的壯漢盈盈一笑，叫了一聲：三哥。虬髯客先是骨頭都酥了，然后就從頭頂涼到腳底。這個哥當得真不值。虬髯客倒不把李靖放在眼里，只當兩個手指按下去，就把這個身無三兩肉的小臭蟲啪一下捏死了?？墒牵t拂只愛拜倫那樣的憂郁小生，哪里看得上虬髯客呀。她拒絕虬髯客的唯一方法是：對虬髯客比對李靖更好，每天不停地“三哥三哥”地叫，讓虬髯客羞愧而逃。

喏，唐僧的啰嗦就是得自紅拂的真傳，他啰嗦得讓人自殺，而紅拂則啰嗦得讓虬髯客把整個江山拱手送給情敵，跑回扶桑打草鞋。

摘自《京華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