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愛,永不褪色

周建容

1950年8月29日，鄧稼先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后當即回國。3年后，許鹿希與鄧稼先結婚。婚后5年，他們生兒育女，日子無比快樂。

1958年8月盛夏的一天，鄧稼先的工作突然有了變動，他們的生活發生了改變。

那晚，鄧稼先睡在床上不斷地翻身，許鹿希問：“你今天是怎么了？”鄧稼先坐了起來，輕輕地把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我要調動工作?！彼枺骸罢{到哪？”他說：“這不能說。”她還問：“總要說說讓你干啥吧？”他又說：“這也不能說，有紀律?！彼男谋淮掏戳耍骸澳悄憬o我一個聯絡方式，我跟你通信。”他仍然堅定地說：“這不行?！?/p>

許鹿希很難過，她那時30歲，孩子還小，又不知道丈夫要去干什么，眼淚頓時在眼眶里打轉?？墒牵嚰谙日f：“如果做好這件事，我就是為它死了也值得。家里的事情我管不了了，一切都托給你了?！?/p>

她了解他，他下了這樣的決心，一定是不能改變的，他要去干的也一定不是簡單的事情。她咬住嘴唇，點點頭：“我支持你！”

此后，鄧稼先便“人間蒸發”了。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他要么是被打成了“反革命”，要么是拋下許鹿希別尋新歡。許鹿希心里很不好受，內心涌上一種難言的苦衷。

一年、兩年、五年，就這么挺過去了。1964年，中國的原子彈爆炸成功，震驚了全世界。此時，許鹿希隱隱約約地猜出丈夫是去做什么了。她感覺到自己的犧牲，很值得。接著，1967年6月17日，我國第一顆氫彈在羅布泊爆炸成功。

13年后的一天，他們終于見面了。1971年夏天，鄧稼先的老朋友、享譽世界的美籍華人楊振寧回到中國，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鄧稼先。周恩來總理立即將鄧稼先召回北京。期間，鄧稼先回了一趟家。

那天，當鄧稼先推開家門站在許鹿希面前時，許鹿希大吃一驚，她感到丈夫就像從天上掉下來一樣。分別了13年，鄧稼先仍舊穿著離家時的那身舊灰制服和綠軍便鞋，當年英俊高大的漢子，如今有了白頭發。

然而，許鹿希此時還不知道事情的政治背景：當時，很多搞核武器的人遭了迫害。此前，鄧稼先被調到青海，接受批斗，理由是有兩次核試驗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于是別人上綱上線，目的就是要把他搞掉。就在這危急的時刻，楊振寧訪問中國要見他。周恩來命令把鄧稼先召回北京，鄧稼先這才僥幸得救。

許多年后，許鹿希感嘆道：“我總覺得冥冥之中上天有個安排，讓楊振寧來救鄧稼先一命。1990年我去美國時，與楊振寧談起這件事，他大吃一驚：‘有這樣的事?其實，無意之中，他還救了一大批中國搞核武器的人。這樣的巧合，真不能用語言來描述，簡直太絕妙了?！?/p>

1985年，鄧稼先被確診為癌癥晚期，回京住院治療。鄧稼先去世時患的是直腸癌，而當時直腸癌已經不是絕對的頑癥了，有好多病人動手術后又活了二三十年。因為鄧稼先長期從事核工作，骨髓里有了放射線，所以一做化療，白血球和血小板馬上跌到零，全身大出血，背上的出血瘢有面盆那么大，嘴里全是血，耳朵里也是血，非常痛苦，生命難以挽救。

此時，夫妻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這是分別28年之后他們真正的團聚。此后一年里，鄧稼先做了2次大手術，3次小手術。1986年7月29日，鄧稼先走了。許鹿希不相信地自問：“20多年的等候，分別得這么快？”

在鄧稼先逝世后，許鹿希依舊對他念念不忘——家中的陳設一如既往，鄧稼先的用具都標上了年代和使用日期，連他坐過的沙發上的毛巾都沒換……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