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本刊記者 齊岳峰
2011年11月,中國社科院推出了新版《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研究報告》,為數不少的外資企業在推動企業社會責任管理、社會責任披露方面非常缺乏,在相關的評分體系中,這些企業大多為0分甚至是負分。相比之下,得分在60分以上的則基本上是國有企業(大部分為中央企業)。這樣的結果,令業內外人士產生質疑也是順理成章的

社科院的《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中指出,為數不少的外資企業在推動企業社會責任管理、社會責任披露方面非常缺乏,在相關的評分體系中,這些企業大多為0分甚至是負分。
事實是否如此?該如何理解外企社會責任的弱化?
曾經有人分析指出,外資企業在華社會責任缺失的行為主要表現在:行賄、非法避稅、涉嫌壟斷、勞工標準偏低、產品安全不達標,更有甚者,一些跨國公司向中國轉移污染。
對于外企在中國承擔社會責任的情況,在中國,各方專業人士和專業機構對其的評價出現了兩極化狀態,一方認為外企在中國承擔責任的表現,堪稱是中國本土企業的表率;另一方則認為外企在中國對社會責任的承擔甚至是“不及格的”。
一位跨國工程設計公司在華分公司的相關部門負責人私下對本刊記者稱,對于完善的企業社會責任體系,她并沒有覺得自己所在的公司有明確的程序規范。緣于公司是跨國公司在華分公司,相關的體系只能承襲公司總部,諸如年報可能也不會特意針對中國境內的社會責任行動著力筆墨。而相關的社會公益行為,亦需要首先得到公司總部的首肯與制約,但是她也強調,“比如說捐款什么的算不算?前幾天我們部門還為貧困地區捐款了。”
此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中國外商投資企業協會副會長胡國財認為“企業社會責任的標準有完整的內涵,而以某些方面作為依據,去論斷外資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好與壞,多與寡的方式是值得商榷的。”
在眾多研究者看來,對于大多數外企而言,他們把履行社會責任作為一種文化,自覺行動,不像中國很多企業僅僅把履行社會責任作為一種政治任務。
一名在外企工作的人事經理告訴《中國新時代》,相當多的外資企業,根本就不在意所謂社會責任的宣揚行為。當年汶川地震,她所在的公司短時間內迅速募集了數十萬捐款,并自行組織相關救治團隊進入震區,而所有一系列過程,僅僅在公司的年報中有寥寥幾句表述。并沒有像一些國企那樣,利用自辦內部媒體或國家媒體廣泛宣傳。
中國社科院發布的企業社會責任發展指數報告曾不止一次將外企評為低分值。但不可否認的是,很多跨國公司將慈善捐贈作為其戰略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外資企業為中國社會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并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履行勞資雙方義務,勞資關系和諧穩定程度遠超國內企業。
在按期納稅的前提下,大部分在華外企創造了大量稅收及出口額度。在華外企亦通過設立公益基金,援建教育發展等行為得到業內多方肯定。
某西班牙知名服裝企業在華分公司相關人士對《中國新時代》稱,作為納稅大戶,公司不斷迎來稅務人員的各種“檢查”與“稽查”,并不間斷收到各類所謂的“罰單”,但該公司向來積極主動繳納相關款項。該人士同時強調,他們也曾多次收到稅務人員隱晦的暗示,但公司指示:只要是中國政府要求繳納的名目,我們都交!但如果需要交給個人(以免除麻煩),“對不起,不可能。”
如果按照相關的標準,那么這家企業的相關指數應該是偏低的,因為從稅務的角度看,不斷顯示的罰單,可能會被解讀為企業在相關程序上存在違規行為,不符合踐行社會責任的要求。
在西方相關研究中,首先,企業承擔社會責任是對利益相關者的回報。任何一個企業的發展都不僅僅是股東的投入和收益行為,其每一步的成長與壯大都離不開各種利益相關者的投入或參與。其次,企業承擔社會責任是對社會契約的尊崇,作為社會組織的一種形式,企業更具有社會性,企業行為及其效果早已輻射社會和利益相關群體,故而,企業也應該積極承擔因此而產生的社會責任。
但是,緣于企業生產力是構成社會生產力的基本單位,尊重企業的營利目的是保證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關鍵。
企業社會責任的倡導者認為,利潤最大化僅僅是企業目標之一種,除此之外,企業尚應以維護和提升社會公益為其目標;企業法律制度須在企業的利潤目標和公益目標兩個維度之間維持衡平。在這二元的企業目標中,前者集中體現的是企業及其管理者對股東的義務,后者著重反映的則是企業及其管理者對企業非股東利益相關者的義務。
新西蘭籍投資經理Criss稱,企業原本就是逐利而生,某種程度上,說經濟價值是度量企業成功的唯一標準毫不為過。作為股東的代理人,公司首腦的任務就是為股東賺取最大利潤。在這個過程中,公司是否有足夠的理由與授權,可以將股東的資金用于社會責任建設,值得商榷。更何況,如果按照相關要求大量參與社會責任建設,那么企業的主要目的將被置于何地,利潤又如何保證?
重要的是,他強調,要求企業承擔這些責任,那么政府去做什么呢?
一位外資工程咨詢經理亦提出疑問:企業社會行動必然需要增加企業運營成本,而成本必須獲得補償,那么企業如何來補償成本?補償過程中,難道不需要轉嫁成本負擔么?最終利益受損的又是誰呢?政府?企業?還是消費者?
誠然,企業除了要為其股東賺取合理利潤外,也應為各有關利益群體履行其應負的社會責任。但是從本質上看,作為為利潤而營運的經濟組織,雖然企業的社會目標有助于企業的經濟目標,但它并不能替代企業的經濟目標。
目前在大多數中國人的視野中,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就意味著企業管理者在必須擔當適當的社會行動職責,并為社會問題擔負起一定的責任。
不可否認,很多跨國公司在他們所擔當的一些社會問題中獲得了極高的榮譽與價值,但并不是每一項社會問題都可以轉化為企業的發展機會。對于那些不是由企業的影響產生又不能轉化為企業機會的社會問題,企業該如何承擔責任?
從某種意義上講,如果因為企業承擔了其他社會責任,而沒有完成自己的核心使命,沒能為社會提供高質量的產品,提供更多的就業,促進經濟增長,那么,外化的社會責任再多也沒有意義。

一位知名外企在華部門經理無不苦惱的告訴本刊記者,作為中國公民,她知曉這個國家的相關規則,也遵從相關的社會規則,但當一系列問題需要她以企業部門的名義落實的時候,她發現一切都變了味道。盡管在她的眼中,公司高管們也經常從事一些慈善活動并從中收獲快樂,但她更多的觀察到,企業所處的社會對這些行為貌似并不領情。
她認為,她的同胞們(至少是一部分同胞們),可能把她所處的公司同化為諸多國內的企業,并進一步以慣性的思維來考量企業的相關行為。
正如業界所稱,企業的社會責任不是可以無限擴展的,而是有限度的,或者說是有其合理底線的。
在某外企駐華公司職員VIVIAN看來,很多事情本該是政府去辦的,為什么要讓企業辦呢?更奇怪的是,為什么政府不辦的事情,如果企業也不去辦,民眾更多的會去責怪企業而不是政府呢?
慈善活動被許多企業理解為一種社會責任,甚至是最主要的社會責任。國內民眾對在華外企也同樣報有這樣的期待。學界也有論者提出:社會責任意味著企業盈利之后應主動、直接反饋社會,通過各種慈善捐助活動推動社會向更加安全、公正、文明、高尚、和諧的方向發展。
但是,在法治社會和法治國家,并不能以是否進行慈善行為去界定企業社會責任履行與否,如此未免有失偏頗。慈善畢竟不是市場經濟下企業社會責任的全部內容。企業從事慈善事業應取決于自身的經營狀況,不能把本該屬于政府的責任推給企業。
或稱,只強調企業的社會義務,忽視在基本法律之外的企業倫理,或者以社會責任的名義,要求企業超越自身運行,并替政府擔責,都是對企業社會責任概念的片面理解和誤讀。
歐盟把社會責任定義為“公司在自愿的基礎上把對社會和環境的關切整合到它們的經營運作以及它們與其利益相關者的互動中”。
世界經濟論壇認為,作為企業公民的社會責任包括四個方面:一是好的公司治理和道德標準,二是對人的責任,三是對環境的責任,四是對社會發展的廣義貢獻。
針對社會責任,匯豐銀行的相關解釋是:企業社會責任是匯豐在中國取得長遠成功的關鍵。企業社會責任不僅是慈善捐款、保護環境或回饋社會,它還意味著在平衡環境、社會和銀行業務之間作出正確的決策。匯豐中國貫徹集團的策略,把支持教育、環保和社會發展作為企業社會責任的重點。此外,匯豐中國還注重消費者教育、員工志愿者活動、道德銀行。
一位在某知名外企工作的人員稱:對于一個架構完整的企業來說,我們有完善的規章和制度,我們能夠保證公司的產品質量。在公司里,員工也能夠通過合理的途徑正常傳遞個人訴求,我們對于相關法紀嚴謹遵守,而且公司審計部對包括產品流程、資金流動、企業社會活動等程序都有嚴謹的審查,盡管我可能并沒有看到完整的所謂社會責任報告,但是如果按照相關的要求,我們已經在盡可能的踐行社會責任了。
無論強調外化的社會公益行動,還是關注企業正常的運行秩序,都可以作為對企業社會責任的合理理解。不可否認,跨國公司社會責任概念的提出正是人類在追求物質財富過程中人文關懷的覺醒。在華跨國公司是在中國最早發布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一批企業,從而把成熟的社會責任模式移植到中國。但是而今,這些公司大多面對中國社會“疏于履行社會責任”的指責。
目前來看,可以設想的是,被指社會責任指數偏低的企業,若想突圍,不僅僅需要公司所依存土壤的支撐,還需要各公司自身做出積極舉措,找到一條合理的路徑,在完成企業的正常運營后,也能讓公司擁有陽光的輿論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