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濤
又是一個明朗的日子。
踏著晨曦,我漫步在寬闊的東莞大道,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一排排茂盛的綠化樹、芬芳的花草,向我展開了城市蓬勃的生機。張開雙手,迎著徐徐吹來的風,心曠神怡之下頓時就有想飛的感覺。
2002年12月28日,同樣陽光明媚的日子,我來到了東莞。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打磨工。在虎門的一家工廠的地下車間,我成天與一塊塊粗鐵、零件毛坯打交道。機器一響,金屬的粉塵和火花立時將我包圍……我陷在這樣混沌而不知終點的世界。迷茫、困惑、壓抑、麻木……這些泛著毛鐵一樣黑灰色的字眼曾頻頻出現在我的日記和腦海。我急欲擺脫卻找不到門路。只是在紙上寫下一些分行文字聊以自慰。那時,我當然不知道還有一個人也在做著與我差不多的工作。她叫鄭小瓊,在東坑一家塑膠廠一邊干著讓人厭倦的活,一邊寫詩。
我們的認識緣于當時非常流行的地攤文學雜志,像《大鵬灣》、《打工族》、《打工之友》等。我看見她的詩文頻頻刊于雜志,偶爾她也會讀到我淺陋的小詩。我們通過書信成為朋友,再后來通過網絡與詩歌活動等加深了這份情誼。她在她的小廠房默默耕耘和積蓄展翅的力量,我在我逼仄的車間飛奔和打磨時光的粗糲。彼此鼓勵、幫助,也相互推薦自己喜歡的書籍閱讀以充實苦悶的日子。
我之所以說到她,絕非因她今日所取得的矚目成績。因為,通過她的介紹和各種媒體的報道,我知道,還有更多的打工者與我們一樣一邊在流水線上夜以繼日,一邊做著自己的文學、音樂、書法、企業家等等不同的夢?!懊總€人都有做太陽的機會”(安子語)。每個人都有一雙隱匿的翅膀,都曾渴望打開、飛翔。我想說的是,他們都在悄然用力和積累自己的經驗,為日后的飛翔,哪怕結局包含了失敗。
因為文學,我得以從打磨工轉身。先是水廠技術員,再是彩印廠內刊主編、部門經理等。每一次轉身,都是一次新的磨礪。而在我改變的同時,東莞也延續了深圳速度般的傳奇變化:工作、生活環境的不斷改善,市容市貌及社會環境的飛速改觀,從“外來工”到“新莞人”……人文關懷精神日益提升、加深,影響著我們,也讓我們看到這方天空的寬廣和土地的包容:只要有夢想,只要肯付出,就有飛翔的機會!
“我的成績固然與個人努力有關,卻離不開社會、朋友、老師等等外在的幫助,他們讓我心懷感恩”。一次聊天,小瓊和我說起她的想法。而這也說出了我發自肺腑的心聲。這些年來,每當我陷入寫作、失業及生活的困境,每當我的詩文在《星星》、《詩刊》、《作品》等刊物發表和獲獎,每當我在工作上取得小小進步時,我總能想起那些給過我莫大關懷與資助的工友、老師和文友,那一雙雙溫暖的手,那一句句溫情鼓勵的話語……曾經,我還一度遠離東莞北上創業(2007年),當我在北京流離失所時,遠在東莞的鄭小瓊,詩人方舟、何超群、祝成明,散文家塞壬……他們不僅給我打來了電話,還想方設法為我尋找工作并在金錢上給予幫助。
自然,東莞也并未因我的疏遠而待我以冷漠。我又回到了東莞,工作、生活、結婚、生子……我又找回了失去的天空。
回頭看看自己寫下的這個題目,始終有“汗顏”和“心虛”的味道——畢竟,自己尚未取得顯著的成績。似乎,沒有“發言”的資格和達到飛的高度。而從另一個層面來說,我或者千千萬萬平凡的我們,在東莞、廣東這寬廣的天空,依舊在努力播撒希望的汗水、種子,我們一直在路上,并隨時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