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奮勇
【嫁 接】
一條嫩枝,經冬孕育。春風催促,躍躍欲試,葉綠花紅并不遙遠。天有不測風云,一把殘暴的剪刀,一開一合,讓它的微笑和向往戛然而止。
一棵小樹,經冬儲備。春雨滋潤,輕松上陣,一樹春意已是必然。天有不測風云,一把粗糙的鋸子,一拉一推,讓它的雄壯和理想瞬間破滅。
可憐的它們,沒有未來嗎?
又是他,默默無語的他。
削,劈,插,包。連貫熟練的動作,小心翼翼,精誠所至。杰作,渾然天成,演繹一場生死的較量。
從隱隱陣痛中醒來,是陽光明媚的日子。小樹發現自己的軀體里多了一個嬌小的伙伴,鮮活亮麗;嫩枝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家里,溫馨彌漫。
突然聽到。“我把青春嫁接在你嫵媚健壯的枝頭,我們從此相擁,風雨兼程……”
是的,從此一起編織夢想,堅信一定會枝繁葉茂,開花結果。
【蚯 蚓】
圓圓的軀體,如柱,光滑透亮,頭尾難辨,低調地隱藏在地下。偶爾爬出地面,驚慌失措。
一節一節的,節節相似,節間溝盛滿穿行的艱辛。
誰聽到蚯蚓在叫?它有口不言,無骨也能堅強地打拼,泥土發出最質樸的回響。
誰敢和蚯蚓對視?它有目不看,忽略太多的艱難險阻,去經歷一萬種可能,甚至不惜傷痕累累。
誰可以阻斷成長?它丟了一段,還能短時間再生復原,生命如此的奇跡。
一片一片的落葉隨風飄逝,季節去了還來。飛蛾撲火,總為那一小縷光明。蚯蚓做著自己本分的工作,改良土壤、提高肥力、分解垃圾……
請蚯蚓入夢,夢被花朵照亮。我的日常土壤里,總有一些蚯蚓在爬動。
【藤】
蛇走無痕,鳥飛無影。
藤,破土而出。拼命地感知蛇和鳥曾經指引的途徑。
追尋。
遍野的雜草,所向披靡;參天的大樹,肆意纏繞。光滑的石壁,刻意依附;萬仞懸崖,凌空而起。
或裹,或包;或擠,或踢;或屈,或伸。不嘶鳴但懷夢,不附庸風雅但索索前行。
成為網,成為衣。成為路,成為峰。
生命的形式隨風云變幻,依舊在高處和遠方。
【枯葉蝶】
斜枝留不住綠葉。是深秋了,該枯黃的枯黃,該飄搖的飄搖。欲落又止的是在進行最后的喘息。
這樣的聲訊,讓一些飛翔的昆蟲破譯。
不是你就是你。執意假裝,為了一個冬天的童話。
以顏色和姿態穿越,用依附和假意迷亂。眼睛的視力猛降。
經過樹下的人,被風叫醒。惺忪的眼睛找不到真實的面具。
選擇做一個喜歡挑剔的人,在風中慢慢地揭破植物與動物之間無形的面紗。
在下一個路口,向山坡獻媚,然后悄然離去。
【蝸 牛】
總在流浪,沒有句點。本來沒有路,一小步,一小步,鋪向遠方。
連家也馱在身上,家不再是沒有風雨的港灣,家是飛動的翅膀。
陌生的疆域,依舊簇擁著幾雙眼睛,一切了然于心。是在最深處開著三月的桃花,深埋著暑天的雷聲;山野的秋水淙淙,嚴寒里一種蟄伏紛紛離散。
用變形的影子拍打堅硬的外衣,牽動了陳年暗傷。在一棵樹下停留,一個漂亮的轉身,從而知道不再顆粒無收。
出發的地方,雨水充盈,一村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