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諜戰 中途島:日本海軍的滑鐵盧

樂楚 彭如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盡管在這次偷襲戰中，美國太平洋艦隊損失慘重，但因其航空母艦當時并沒有在珍珠港內，得以完好保存。這成了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的心頭之痛。為了徹底摧毀美太平洋艦隊，讓美國喪失在太平洋的戰略主動權，徹底扼殺美國的軍事報復行動，日本海軍高層擬定了在中途島誘殲美太平洋艦隊的“米號作戰”計劃。

珍珠港事件以后，為鼓舞民心士氣，并向美國民眾表明，珍珠港遭襲絕不是美國的末日，美軍有戰勝日軍的能力，美國總統羅斯福指示美軍高層采取了一系列軍事反擊，先是派飛機轟炸日本東京本土，接著針對日軍的“米號作戰”計劃，美國海軍將計就計，不但沒有讓中途島成為第二個珍珠港，反而在中途島給了日本海軍致命一擊，讓中途島成為日本海軍的滑鐵盧。今年是中途島海戰70周年，本刊特選編此文，以饗讀者。

山本五十六的狂妄野心

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本海軍航空兵突然偷襲了美國太平洋艦隊在夏威夷的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由此爆發。此后3個多月的時間里，到中途島海戰之前，日本海軍幾乎控制了整個西太平洋。

在這幾個月里，日本軍隊每取得一次勝利，日本國內都會群情激昂。被戰爭狂熱煽動起來的東京市民排著長隊，揮舞著紙制太陽旗，涌到皇宮門前舉行祝捷大會。日本軍人更是士氣高漲。日本海軍少將千種定男在日記中記載了當年日本海軍凱旋的盛況：12月23日清晨，機動部隊駛過豐后水道，不一會兒就看到出現在地平線上的四國島的高山。這時，岸上部隊派出歡迎的飛機在艦隊上空盤旋，宛如一群機器制造的、象征勝利的洛可可式的小愛神正展翅飛翔，海岸防衛部隊的艦只在凱旋歸來的勝利者的左右兩側自豪地巡邏。

然而，在這些熱鬧歡騰的背后，有一個人總顯得心事重重。此人便是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1884-1943，策劃了偷襲珍珠港，親手點燃了太平洋戰火，戰死后被追贈元帥稱號）大將。日軍偷襲珍珠港成功后，他就曾冷靜而清醒地指出：我們只是喚醒了一個巨人，必須在巨人尚未起身之前，完成襲擊珍珠港未竟之事業，徹底擊毀美太平洋艦隊。在他看來，雖然珍珠港事件中，美國陸海軍及其航空力量損失慘重，8艘戰列艦中，4艘被擊沉，一艘擱淺，其余都受重創；6艘巡洋艦和3艘驅逐艦被擊傷，200多架飛機被擊毀，數千官兵傷亡。但是美太平洋艦隊的3艘航空母艦卻毫發無損。而且，當時美國的生產能力數倍于日本，一旦美國的戰爭機器開動起來，日本很難有取勝的把握。山本五十六在與首相近衛文麿的一次談話中，就曾談及：“憑日本的工業，根本不能與美國為敵，同其抗衡。如果（日美）非打不可，在開始的當年或一年中可以奮戰一番，并有信心爭取打勝。但戰爭如果持續下去，以至拖個兩年三年，那就毫無把握了。”因此，徹底摧毀美國太平洋艦隊成了日本高層發動太平洋戰爭之后的首要任務。

1941年12月下旬，山本五十六在看到一份根據美方的資料整理而成的轟炸珍珠港的戰果報告（報告中，美方對所受的損失未加任何掩飾）時，說：“美國人損失這么慘重，還有勇氣實話實說。對于這樣的對手，應該狠狠地揍！”隨即命令參謀長宇垣纏海軍少將及其幕僚“立即擬訂第二期戰略計劃”。

1942年4月18日，為鼓舞自珍珠港事件以來美國跌入谷底的民心士氣，并向美國民眾表明，珍珠港遭襲絕不是美國的末日，美國有戰勝日本的能力，美軍高層派了16架經過改裝的、航程達1932公里、有“萬能轟炸機”美譽的北美公司B—25型轟炸機對東京進行了報復性的轟炸。

這次空襲極大地震動了日本朝野。為報美國空軍空襲東京的一箭之仇，打開夏威夷群島的大門，加快實施“第二期戰略計劃”，日軍決定進攻中途島。

中途島，面積4.7平方公里，距美國舊金山和日本橫濱均為2800海里，處于亞洲和北美之間的太平洋航線的中途，故名中途島。另外它距珍珠港1135海里，是美國在中太平洋地區的重要軍事基地和交通樞紐，也是美軍在夏威夷的門戶和前哨陣地。一旦中途島失守，美太平洋艦隊的大本營珍珠港也將不保。正因為地理位置獨特重要，它成了美日雙方的必爭之地。

5月5日，日本海軍軍令部發布了《大本營海軍部第18號命令》，正式批準中途島作戰計劃，并被命名為“米號作戰”。具體負責制定該計劃的聯合艦隊參謀長宇垣少將認為，若能占領中途島，則既可將該島作為日機空中巡邏的前進基地，威逼夏威夷，又可誘出美國太平洋艦隊，在決戰中將其予以殲滅。該計劃由山本五十六親自主持。

美國人破譯了密碼

1942年4月18日，美國空軍對日本東京的空襲，不僅給了日本人“美國可以隨時對日本本土進行攻擊”的震懾，也使上任不久的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切斯特?W?尼米茲（1885-1966，美國海軍上將，軍事家，1945年9月2日代表美國參加日本投降儀式）上將清楚地意識到，日本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在不久的將來發動新一輪的襲擊，但是襲擊目標在哪里？尼米茲并不清楚。于是破譯日本情報，了解日軍的動向和意圖，成了尼米茲的當務之急。

日本海軍是從1934年開始發展現代密碼體制的。早在1934年，日本海軍就從德國買下了一部“恩尼格馬”商用密碼機，后來通過改進，造出了自己的密碼機——“九七式歐文印字機”，接著，日本外務省又對它進行了改進，然后把它發展成為日本整個外交系統廣泛使用的戰略級密碼體制。

日本海軍隨后也使用了“艦隊密碼體制”，這套密碼也稱做“海軍暗號書D”密本，是高級司令部才能使用的戰略級密碼。這種密碼系統的主密碼由一萬個五位數數碼組組成。為了增加其安全保障性能，還配有五萬組五位數亂編數碼組，通信時發信方加入任意幾組亂編數碼，其中一組告之收信方使用密碼本的頁數、段數。通常情況下，亂編數碼組經常變更，但是主密碼基本不變。

日軍的“艦隊密碼體制”被美國情報人員命名為“JN—25b”。其中，JN表示日本海軍，25是識別編號，b是升級的版本號。在整個太平洋戰爭期間，日本人為其升級達12次之多。這個“JN—25b”一度讓美國情報人員非常頭痛。

珍珠港事件后，美國海軍開始大力加強情報的收集分析和密碼破譯工作。為此，不惜動用它全部情報部門的力量，希望通過破譯JN—25b來了解日軍的動向。這些情報部門主要包括：美國海軍菲律賓情報站、夏威夷情報站以及華盛頓的海軍部情報處等。

此外，美國還向盟國請求支援，包括英國設在香港，后轉移到新加坡、錫蘭的遠東情報站，以及荷蘭的荷屬東印度群島情報站等等，希望他們在截取大量的JN—25b通信、破譯后轉給美國海軍情報部門匯總分析，以便作出準確判斷。

這么多情報部門為同一個目的開足馬力干活，那么，在破譯日本“米號作戰”計劃中，誰的功勞最大呢？很顯然，是約瑟夫?羅徹福特領導的夏威夷情報站。

因為，當時的華盛頓海軍情報處堅持認為，日軍的下一個攻擊目標應該是太平洋的阿留申群島，或者是巴布亞新幾內亞的莫爾茲比港。但是，夏威夷情報站站長羅徹福特堅持認為，是太平洋的中途島。

約瑟夫?羅徹福特，1918年以少尉軍銜入海軍服役，1925年成為美國海軍部情報處第一個密碼研究組的成員。1941年被派往珍珠港任夏威夷情報站站長。這時候的他不僅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密碼破譯專家，而且精通日語、熟悉日本文化。最重要的是，在他手下還有一批當時美國海軍最優秀的密碼人才和語言天才，其中就包括后來想出奇招的賈斯柏?赫爾姆斯。

美國海軍情報部門截獲的大量日本海軍電報顯示，日本海軍將有大的動作，可是由于密碼無法破譯，對日本人究竟要干什么，羅徹福特等美國情報人員也摸不清楚。但是好運在1942年1月降臨了。

1942年1月20日黃昏，日本海軍的“伊號124”潛艇奉命在澳大利亞海軍基地達爾文港外海面鋪設水雷，遭到美驅逐艦以及3艘澳大利亞快艇的圍攻，沉沒在50米深的海底。

美軍派出熟練的潛水員潛入海底，在日本潛艇的殘骸里發現了一只保險柜。打開后發現了一個本子。由于“伊號124”是日本海軍中的大型潛艇，美國人很快判斷這是一個密碼本，而且，還是使用密級相當高的密碼本。

很快密碼本就交到了羅徹福特手上，他發現這正是讓自己頭痛不已的日本“JN—25b”艦隊密碼體制。而此時的日本海軍并不知道“伊號124”潛艇是被美軍擊沉的，還以為潛艇的沉沒是意外事故。因此，日本人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密碼本會落入美軍手里，此后還一直照舊使用“JN—25b”。

本來，日軍原定于1942年4月1日啟用新的JN—25c密碼的，但由于日軍在太平洋上的迅猛發展，占領區面積十分廣闊，要將新密碼分送到分散在各地的部隊手中，需要不少時間。因此，日軍將新密碼的啟用時間推遲到6月，這就使得日軍在中途島作戰準備期間的大量電信往來，都不得不使用舊密碼。

到1942年5月初，“JN—25b”密碼本被羅徹福特他們還原了三分之一。通過這些密碼，羅徹福特及其助手正確破譯了以前截獲的日本人往來密電中百分之九十的內容。從這些密電中，羅徹福特發現日本海軍正在謀劃著一個驚人的行動。

5月20日，羅徹福特破譯出了日本聯合艦隊司令下發給各部隊的長篇電文，掌握了他們的作戰計劃。只是在計劃中，關于進攻的目標日軍始終使用的是一個代號——“AF”。

這個“AF”究竟指的哪里？哪里才是日軍準確的進攻目標呢？根據長期以來破譯的日軍通信中顯示，日軍通常用A起頭的兩個字母作為太平洋一些地區的代號。如AH是珍珠港，AG是馬紹爾群島。記憶力過人的羅徹福特從浩如煙海的電文中找到1942年初的一份日軍電報，內容是要求水上飛機從馬紹爾群島起飛，飛往珍珠港，電文中還提到了要注意避開來自AF的空中偵察。而從地圖上分析，羅徹福特認為，AF就是指的中途島！

“淡水”的試探

但是這一仗弄不好會決定未來戰爭的走向，僅靠推理和判斷是不夠的，必須有確鑿的證據！怎樣才能證實AF就是中途島呢？羅徹福特很快有了主意。他建議尼米茲通過海底電話命令中途島基地用淺顯的英語報告中途島的淡水設備發生故障，島上用水困難。還讓珍珠港的第14海軍軍區煞有介事地回電：已向中途島派出供水船。

這個謊稱島上斷水來試探日軍的主意，其實是前文提到的賈斯柏?赫爾姆斯提出來的，他是羅徹福特手下的情報分析員，原先是個工程師，參與過泛美航空公司在島上地面設施的設計勘察，熟悉中途島的情況。

精明的尼米茲聽了這個匯報后很快認定這是個貌似簡單的高招，立刻就同意了，吩咐他們馬上實施。

日本人上鉤了。他們很快用密碼通知各主力進攻部隊：“AF”可能缺少淡水，各部隊要攜帶更多的淡水凈化器。這就證明，羅徹福特的判斷是正確的，日軍的下一個攻擊目標是：中途島！

當時，為執行“米號作戰”計劃，山本五十六幾乎出動了全部的日本海軍和海軍航空兵，包括8艘輕、重型航空母艦(艦載機400余架)，11艘戰列艦，23艘巡洋艦，65艘驅逐艦和21艘潛艇。而美國太平洋艦隊當時只有3艘航空母艦(艦載機230余架)，8艘巡洋艦，14艘驅逐艦，潛水艇19艘，戰列艦為零。就雙方的軍事實力來看，山本五十六的勝算比尼米茲要大很多。

如果說物力是作戰計劃中唯一的因素，那么日本人就該在中途島取得迅速的、壓倒一切的勝利。當時日本聯合艦隊參謀部年輕的三和少佐在1942年5月16日的日記中寫道：“艦隊駛過次島北方，繼續浩浩蕩蕩向東開進。這是日本帝國海軍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遠征。艦隊上自司令、下至士兵，都感到勝券在握。”

山本五十六的勝算雖然很大，但他沒想到的是，他的這次行動計劃因為他們的一個失誤，沒有及時升級密碼，而盡在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尼米茲將軍的掌握之中。

決戰中途島

在掌握了山本五十六的作戰計劃后，尼米茲首先面臨的難題是來自美國軍方高層的懷疑。據記載，華盛頓在得到尼米茲的作戰報告后，立即派遣了一名特派員到夏威夷告誡他，這一切有可能是日軍的陰謀，中途島之戰可能是山本五十六的圈套。

但是，尼米茲沒有盲目地聽從上級的命令，他確信情報準確，決定在中途島給山本五十六以致命一擊。

尼米茲用特殊備用密碼把山本的作戰計劃大綱發給了海軍將官們。材料中不僅有日軍各艦艇的行動路線和時間表，甚至具體說明6月4日這一天，日軍航空母艦部隊將從西北方向，方位325度發起進攻，時間約在中途島時間早晨6點鐘。報告的詳盡程度令人震驚。同時命令當時美軍在太平洋上的3艘航空母艦全部到中途島附近集結，并加強中途島島上防御工事的修建，增加島上的守軍人數。

大戰即將到來，只不過此時一方對局勢了如指掌，一方還蒙在鼓里。

1942年6月4日清晨，日本海軍南云忠一中將按既定計劃下達了進攻中途島的命令。交戰之初，盡管日本無論是總兵力還是在中途島局部戰場的兵力，都占明顯優勢，但是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到戰爭結束時，美軍僅損失了1艘航空母艦、1艘驅逐艦和147架飛機，陣亡307人，而日本卻損失了8艘航空母艦中的4艘（美國現役航空母艦數量也僅為11艘）、1艘巡洋艦、330架飛機，還有幾百名訓練有素、技術高超、經驗豐富的飛行員和3700名艦員。日本聯合艦隊從此一蹶不振，再也無力發動大規模的海空作戰。

為了掩飾自己的慘敗，避免挫傷部隊的士氣，日本海軍對內全面封鎖消息。6月10日日本電臺播放了響亮的海軍曲，并宣稱日本已“成為太平洋上的最強國”。當慘敗的艦隊疲憊不堪地回到駐地時，東京竟舉行燈籠游行以慶祝勝利。所有傷員回到橫須賀軍港后，就被連夜送進醫院，同外界完全隔絕。簡直可以說是借醫療之名，行監禁之實。而所損失的“赤城”、“加賀”、“飛龍”和“蒼龍”號4艘航母上的幸存者沒有休假便立即被送到前線。凡屬涉及中途島海戰的文件資料一概被列為“絕密”。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時，有關這次海戰的文件資料幾乎全部被銷毀。

經過中途島海戰的重創后，日本海軍從此沒落。美國海軍上層事后評價道：“中途島戰斗是日本海軍350年以來的第一次決定性的敗仗。它結束了日本的長期攻勢，恢復了太平洋海軍力量的均勢。”此后，由于缺少艦載航空兵的支援，日軍艦艇部隊的活動范圍大大受到限制，日本在太平洋戰場的戰略主動權逐步喪失，戰局開始出現有利于盟軍的轉折，中途島海戰也因此成為太平洋戰場的轉折點。

(責任編輯/楚文)

(電子郵箱：zhouwenji03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