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全國猛打總統的“假”

莊慶鴻

“這件事，在歐洲，他要辭職，100個人有一個價值觀：誠實；在日本，他要謝罪，100個人有一個價值觀：擔當；在中國，他要狡辯，100個人有100個價值觀：他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西太平洋大學”被眾所周知以后，唐駿怎樣了？論文抄襲事件被曝光以后，武漢理工大學校長又如何了？

如果按照這一邏輯來思考，很多中國人或許會覺得，匈牙利總統施米特·帕爾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倒霉蛋”。怎么會因為一篇20年前的論文而下臺，何況他還是一國總統？

全國“刨墳”打假，

矛頭對準總統

今年1月，有關“總統的博士論文涉嫌大量抄襲”的內容曝光在匈牙利本國一家商業新聞門戶網站“HVG.hu”上。

幾小時后，這條消息便不脛而走，很快便讓全國炸開了鍋。匈牙利的學究們大跌了眼鏡，而反對黨則興奮得兩眼發光，摩拳擦掌。

施米特被刨出的“罪名”來源于20年前。他1992年的博士論文，215頁中有180頁被曝光“直接翻譯抄襲”。他的論文題目是“現代奧林匹克運動”，而“抄襲”對象則是知名度不高的保加利亞體育專家尼古拉·格奧爾基耶夫，后者的論文發表于1987年。

之后又有媒體指出，論文剩下的部分還有17頁內容“逐字翻譯”自另一位體育社會學家——德國的克勞斯·海納曼1991年的一篇英文論作。

在匈牙利，總統是由國家最高權力機構——議會選舉產生的，每5年選舉一次。雖然有權指定總理、任命內閣部長，但基本還是個禮儀性職位，也就是“虛位元首”。因此總統的道德形象就尤為重要。

而現年69歲的施米特，年輕時就是匈牙利引以為豪的“重劍英雄”。他連續獲得過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1972年慕尼黑奧運會的男子重劍團體金牌。

雖然抄襲事件從1月開始就鬧得沸沸揚揚，但施米特表示“絕不辭職”并堅持了好幾個月。他表態，以20年前的論文為由要他辭職是不公正的，“有損國家名譽”。即使近日他終于“繃不住”而黯然離職，他還是一口咬定，自己的博士論文沒有抄襲問題，“問心無愧”。

“整個國家的人”

都在期待總統宣布辭職

相對于總統，總理才是匈牙利實際上的“大管家”，通常由議會最大黨的黨首出任。在多黨議會民主制下，總理負責提名內閣部長，然后經過一個或多個議會委員會的聽證，才由總統正式任命。

從2010年匈牙利議會選舉后，席位最多的是偏右翼的“青年民主主義者聯盟”黨。施米特當選總統，正是多虧了這一大黨的支持。該黨現以總理歐爾班·維克托為首，對施米特的否認態度，并未施加壓力。

但在議會里，大大小小的反對黨則非常一致地“強烈不滿”：施米特怎么還不辭職？

施米特受到的敵意，不只來自政治上的對手。雖然總統親自開口否認抄襲，但1000萬國民卻不打算就此罷休。

匈牙利新聞網站origo.hu的調查顯示，在大約3.5萬名被調查的國民中，高達九成的人認為施米特“應該引咎辭職”。在匈牙利國內，甚至公開出現了靜坐抗議。

由此看來，議會的最大反對黨“匈牙利社會黨”主席邁什特爾哈茲，也沒有夸張太多。他在一片聲討中曾說，“整個國家的人”都在期待總統宣布辭職。

母校撤銷總統學位，

校長被“株連”

政壇上吵得沸沸揚揚，總統“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的母校也成了眾矢之的。

然而這所“以培養出總統為榮”的澤梅爾魏斯大學，在事發后并沒有沉默太久。他們派出4名教授、1名律師組成了一個五人調查小組，以一個月為期進行調查。

期間，大學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社會壓力。甚至有一個學生團體一度占領澤梅爾魏斯大學校長辦公室，要求“取消施米特的學位！”

3月27日，大學交出了1157頁的調查報告。“雖然完全相同的段落非常分散”，但是基本證實了此前的曝光。

報告也暴露了這位總統博士學位的缺陷：“從報名到論文答辯之間只有一個月時間，答辯既無書面課題大綱，也沒有博士學位考試記錄和博士論文答辯的評委會議記錄。”

兩天后，澤梅爾魏斯大學最高權力機構以33比4的投票結果，決定撤銷施米特的博士學位。

而當時仍舊在位的總統，非常直率地對大學表示了抗議，甚至有點天真地宣告：“如果必要的話，我能再寫一篇新的論文，來證明我能夠符合對博士的要求。”

事情并未就此結束。不久，澤梅爾魏斯大學校長圖勞紹伊突然宣布，因為此事辭職。在一片嘩然中，他聲明“在道德上、專業上和法律上”都支持取消施米特博士學位的決定。隨即他得到了全體教師、學生的集會聲援，最大反對黨“匈牙利社會黨”甚至計劃提議布達佩斯市議會授予他“榮譽市民”稱號。

中國學者熊丙奇也感嘆這所大學的正直。“值得注意的是，學校沒有忌諱對‘丑聞的‘確認，而是大膽直面丑聞，該校的校長甚至主動辭職，承擔這起丑聞的責任。所以，要做到學術不端‘零容忍，看看澤梅爾魏斯大學怎么做的就可以了。”

人都下臺了，

事情還沒謝幕

終于，在4月2日的匈牙利國會會議上，施米特發表了最后一次總統講演。

“在這種情況下，我個人的問題不僅不能團結我心愛的國家，而且讓她分崩離析。我認為，結束總統任期，是我個人該承擔的責任。”?隨后他在總理歐爾班·維克托的陪同下離開，這一席話招來了反對派議員的掌聲和歡呼聲。

然而，這還不是這位69歲前總統的謝幕，事件依然沒有塵埃落定。

由于自1983年起，他先后出任國際奧委會委員、匈牙利奧委會主席和國際奧委會副主席，3月30日，國際奧委會已經表示，會啟動對施米特“抄襲門”的調查，再決定是否“需要采取任何措施”。

“這件事，在歐洲，他要辭職，100個人有一個價值觀：誠實；在日本，他要謝罪，100個人有一個價值觀：擔當；在中國，他要狡辯，100個人有100個價值觀：他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這段話并非中國網友對施米特辭職的最新評論，而是對許久之前唐駿事件的感慨，然而用到這里，卻似乎再恰當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