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

孫麗麗

聽他講自己的經歷，是在一次采訪中。

他說，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做一名德高望重的商人。也許血液里的一種潛質，也許受外公的濡染，外公年輕時就在浦東擁有了自己的工廠。

上中學時，一看到英語課上的字母，頭就發暈。剛畢業的女教師，教學水平還有限，我們字母還沒搞清楚，她就講音標。我們音標還模糊，她就講到了句型，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從此，英語成了我的死胡同，別的功課還不錯。父母覺得我偏科太嚴重，考大學根本沒希望，就讓我進了工廠。那時提倡進工廠，比現在進機關還牛。

我先跟著師傅學鉗工，當那些榔頭、銼刀、鋸弓擺在面前時，我像誤闖原始森林，覺得前途一片迷茫。我做夢都想做一名業務員，但沒辦法，我只得咬著牙學習鉗工技術。手上磨出了血泡，泡好后變成厚厚的繭，那時，所有的臟活累活都歸學徒。工作讓我變得粗糙，跟著工友們喝劣質酒，抽便宜煙，獨自一人時，心卻隱隱作痛。

我曾想辭職，但那個年代，干個體是不太光彩的。我沒有退路，心又不甘，于是報名讀補習班，參加成人高考。白天在廠里工作，人疲憊得像散了架的機器，晚上仍熬夜看書。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十人參加考試，只有我被錄取了。有了文憑，又經熟人介紹，我總算做了一名業務員。也許我天生就是這塊料，業務不斷走向佳境，我也從“低眉”走向“昂頭”。后來，我注冊了自己的公司，擁有了成功人士所擁有的一切。我很滿足，就像河流彎彎曲曲，終于流入了大海。

人生注定了一些彎路是繞不過去的，必須走過之后才會明白。

張愛玲說過：“在人生的路上，有一條路每個人非走不可，那就是年輕時的彎路，不摔跟頭，不碰壁，不碰個頭破血流，怎能煉出鋼筋鐵骨，怎能長大呢？”

河流有了阻障，水流更湍急，東奔西突，尋找行進的出路。水是這樣，風也如此。皖南村舍犬牙交錯，構成彎曲村街，當地人說彎巷“撥風”，便于納涼，前有屏風后設天井，曲里拐彎。那些彎曲村巷，讓風之力反而更大。

彎路，并不遭人喜歡，人生的彎路何嘗不是如此？年長的人，喜歡講述自己的閱歷，以告誡年輕人怎樣歸避彎路，殊不知，經驗往往是無法移植的。重要的是，在人生的每一個拐彎點，你選擇沉淪還是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