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的困惑
最近,中國的觀眾迎來了一部名叫《魔鏡魔鏡》的奇幻電影,大多數人從這個名字就猜到了,這是一部和童話《白雪公主》有關的影片。無獨有偶,在北美市場,上演的也是一部同一題材的作品,名字叫做《白雪公主與獵人》。
電影里的故事情節,已經和格林童話幾乎沒有了關系,童話甜膩的外殼被陰暗冷峻的色調所取代,盡管還有魔鏡、蘋果、皇后和小矮人,但故事重點已經不再是公主與王子。在劇情之外有一段插曲,兩部電影里,皇后都比公主漂亮,這一巨大顛覆令觀眾們就對片中那塊“魔鏡”的審美能力表示出極大質疑:“明明皇后就比公主更美麗!”中國的觀眾甚至發出了和看《新還珠格格》一樣的感嘆:“皇后啊,狠狠地虐女主角吧!”
說不清的黑童話
《白雪公主》是第幾次被改得面目全非了?答案是不可計數。
雅各·格林和威廉·格林兄弟出版的《格林童話集》自從1812年圣誕節橫空出世,幾乎一直占據著暢銷書的位置,但也從來不乏抹黑《格林童話》的聲音。在日本漫畫家由貴香織里的漫畫《路得維希革命》中,白雪公主是勾引父親、野心勃勃的亂倫少女。這樣的質疑聲,伴隨著《格林童話》的流傳經久不滅,甚至不乏荒誕不經的說法:例如《白雪公主》里的王子有戀尸癖,例如《灰姑娘》中的狼外婆暗喻誘奸少女,或者《青蛙王子》里的“黃金球”意為“男性的睪丸”。
在一篇質疑童話的文章里,就這樣寫道:“世界上只有兩種床頭讀物,一種是《花花公子》,另一種就是童話。前者是做春夢的好幫手,后者也是讓孩子進入夢鄉的必要手段。童話真的那樣純潔無瑕嗎?”這篇文章的作者認為,最早期的《格林童話》,其實是一本徹頭徹尾的情色暴力兼鬼怪類的小說集。在日后的再版中,那些引人注目的性交、懷孕、近親相奸等情節都消失了,但是在文雅詞句的背后,依然無法隱藏它所包含的欲望。
這種觀點當年很快就遭到了學者的反駁。最先站出來的是四川大學的教授、博導楊武能,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后第一個《格林童話》全譯本譯者,當他得知有人竟把溫馨、甜美的童話加上了色情、暴力、兇殺等情節,不禁有些憤怒。
格林兄弟生活在德國黑森林州。在俾斯麥統一德國之前,黑森林州領土有4個侯爵和公爵領地、1個伯爵領地以及自由城市法蘭克福,被瓜分得七零八落。因為社會的動亂,因此各種傳說層出不窮,又因為地處德國中部,南來北往的消息特別多。而在1808年,格林兄弟中的哥哥雅各被任命為西伐利亞國王的圖書管理員,這也為他們創作《格林童話》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在《格林童話》問世之前,歐洲各地都有民間童話,它們可能與格林童話的內容大同小異,但只是供格林兄弟進行采集、加工的素材,稱不上“原版”。白雪公主的故事在歐洲各國都有不同的版本,灰姑娘的故事甚至在唐人的筆記里也有痕跡。
格林兄弟的事跡,本是一部窮苦孩子寫書流傳千古的勵志故事,但不知為什么到后來變了味。2005年美國好萊塢有一部名叫《格林兄弟》的電影,可算是打開了黑童話電影的“暗影之門”,在電影里格林兄弟成了兩個靠招搖撞騙過日子的兄弟,還讓他們接受現實的殘酷挑戰,童話中原有的浪漫元素被剝離掉,用虛實結合的方式詮釋出另一種恐怖面目。
而實際上,在真正的《格林童話》里,所謂的血腥和黃色,無非是白雪公主的結尾,皇后被穿上了燙紅的鐵靴,或者在《萵苣公主》里,天真的萵苣姑娘問巫婆,為什么自己的衣服變得緊了,不合身了,原來是萵苣姑娘懷孕了。
但在歪曲者的眼里,童話真正想要表達的,和它字面上的意思并不一致。他們認為,人類潛意識里那些不為所知的欲望,決定了人類對童話的熱愛。
成年人的惡趣味?
國內一家出版社曾經出過一本《令人戰栗的格林童話》,實際上是翻譯自日本人桐生操的版本。盡管出版社辯解是翻譯者用了日本出版的所謂《初版格林童話》,但是經翻查,這個日本版本并沒有這本書所提到的色情情節。這本被禁的書包含六個故事,分別為《白雪公主(女兒和生母之間愛糾葛)》、《灰姑娘》、《青蛙王子——改變女人心理的奇妙力量》、《藍胡子(另一把禁忌的鑰匙)》、《睡美人——讓公主沉睡的真正原因》和《杜松樹》。但在出版之后,這本書籍引起了人們的熱議。由于里面設計的情節包含亂倫、暴力和色情,受到廣大讀者,尤其是父母的指責。而書中也赫然寫著這是經過修飾的版本,目的是為了還原人性的真實面貌。
可這些情節放在成人世界的電影里,無疑都是絕妙的題材,似乎東方人、西方人都愛看。畢竟,人們都有惡趣味,而傳統溫和的戲碼并不完全符合觀眾的胃口。
童話是成人回首童年往事的憑據之一,但隨著年齡和社會閱歷的增長,人們內心的叛逆與反省意識日漸加劇,所以“亞文化”會迅速被傳播,好萊塢的“黑童話電影”無疑掐準了多數人的邊緣心態。
例如2010年,凱瑟琳·哈德威克(《暮光之城》導演)執導的另類《小紅帽》雖是具備商業效應的驚悚懸疑片,但將小紅帽提攜成妙齡少女,不但陷入“三角戀”,甚至連身世都變得神秘恐怖了。而一個名叫凱瑟琳·布蕾婭的法國女導演曾經拍過改編自《格林童話》中的短篇《藍胡子》,不僅將原著的故事結局推翻,還把女主角塑造成女權斗士。不僅如此,在成人色情電影里,也不乏《白雪公主》甚至《陽具手愛德華》這樣的題材——后者翻拍自蒂姆·伯頓的《剪刀手愛德華》,它的哥特式風格讓好萊塢懂得另類口味也能贏得眾生,可謂開黑童話的先河,但同樣他也逃離不了被解構的命運,而且還被成人電影工作者狠狠戲弄了一把。
看來,無論是否有人說“不”,黑童話這條路是要黑到底了。法國作家普魯斯特曾經說過:專為大眾、為兒童寫作,是無謂的。的確,對兒童豐富有益的并不是一本寫得孩子氣的書。一本偉大的童話,它的讀者也不一定只有孩子。但是,好孩子最好還是別看黑童話。
中國版《灰姑娘》
摘編自唐代段成式所撰筆記小說《酉陽雜俎·葉限》:
秦漢以前,有個姓吳的領主,娶了兩個老婆,其中大老婆死了,留下一個女兒叫做葉限,從小溫柔賢惠,吳非常寵愛她。幾年后,吳也死了,葉限被后母撫養,后母對她不好,不是讓她到高山上砍柴,就是去深潭邊汲水。
葉限有次打水的時候得到一尾小魚,她小心地把魚喂養在池塘里,常常帶著食物去看它。但后來魚被后母殺死了。后母把魚烹飪了,并把吃剩下的魚骨藏在了糞坑里。
第二天,葉限帶著吃的來到池塘邊,可怎么也見不到魚了,有仙人告訴她:“別哭了,你的魚被你母親砍死吃掉了,骨頭扔在糞坑里,你回去把骨頭取出來藏好,需要什么只管向它祈禱,都可以如愿。”葉限照著做,果然吃的、穿的想要什么都能夠得到。
到了祭祀的日子,后母帶著她自己的女兒去了,讓葉限在家里看守門戶。葉限等她們走遠了,穿上翠鳥羽毛編紡的衣服,金銀絲線做成的鞋子跟著去了。后母的女兒看見了,就告訴她母親:“那個人很像姐姐。”后母看了也很懷疑。葉限察覺出來,匆匆地趕回去,丟了一只鞋子,被人撿到。
不遠的海島上有個叫做陀汗的國家,兵力強盛,統治著附近幾十個海島。撿到鞋子的人把鞋賣給島上的人,買鞋的人認為是奇異的東西,獻給了國王。國王讓所有下人穿上去試試,都沒有穿上合適的。于是下令全國所有的婦人都穿上試一下,也沒有合適的。
陀汗國王認為鞋子是通過不正當的方法得來的,于是抓到賣鞋的那個人,拷打他,終究不知道鞋子的來歷。后來了解到是在祭祀集會上撿到的,就到這片地方的各戶人家搜查同樣的鞋子,如果找到能夠穿這只鞋子的女人,馬上抓捕上報。很快就在后母家里找到了。陀汗王讓家里的人挨個穿上試試,只有葉限穿得非常合適。
國王把葉限帶回國后,娶了她。而后母和她的女兒都被飛石打死。人們可憐她們,就挖了個石坑埋起來,叫做“懊女冢”。
(摘自《看世界》2012年第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