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狀元戴維斯

早在今年4月，NBA已基本鎖定一樁事實：肯塔基大學的大一生安東尼·戴維斯，會成為2012年狀元。但這名字本身，實在有欠壯麗，缺少辨識度。上世紀90年代老NBA球迷大概記得：在步行者隨雷吉·米勒征戰的藍領大叔堆里，就有位叫安東尼奧·戴維斯。猛一看，會讓人忍不住想：噢，今年狀元還比當年藍領老爹還少了個“奧”呢！

在球探報告一覽表上，安東尼·戴維斯也有著許多很漂亮但缺乏辨識度的標簽：身高臂長、能跑能跳、防守端遮天蔽日、籃板大師、封蓋高手——類似字眼在球探報告里車載斗量，你可以從馬爾庫斯·坎比、泰勒斯·托馬斯、杰森·湯普森一路聯想到在國王暖板凳的懷特塞德。

他是去年全美最佳高中生之一，今年夏天以大一生身份隨肯塔基拿了大學冠軍，個人包攬了大學幾乎一切最佳球員獎項，還破掉了鯊魚奧尼爾保持的“大一新生年度蓋帽紀錄”。嗯，很棒，但依然沒有概念。你知道德里克·羅斯、凱文·杜蘭特、甜瓜安東尼、格雷格·奧登們，也都是在大一就威震NCAA。

戴維斯的選秀模板是凱文·加內特。呃，實際上，近些年來凡是身高臂長移動靈活像蜘蛛俠的內線，都愛把自己往KG身上扯。看看凱文·杜蘭特吧，如今他和KG的風格已天差地遠了，但剛高中畢業時，他還被球探網站scout.com認為模板是KG呢……

所以，得想另一個法子來描述安東尼·戴維斯。

從“胖子”到“蜘蛛俠”

古龍說，行走江湖，最錯不了的是綽號。比方說，你單看哈肯·奧拉朱旺的名字，會猜他和迪亞瓦拉之流差不多，大概有非洲血統，但一聽他的綽號“大夢”，感覺立刻明晰了。又比如，邁克爾·喬丹和德安德魯·喬丹這倆名字，普通人看不出區別；但給前一位加上“飛人”，立刻玲瓏浮凸了。

所以，從安東尼·戴維斯的綽號說起吧。

戴維斯人生第一個綽號，是“胖子”。理由是他1993年3月出生在芝加哥時，重達8磅——而他的幾個妹妹出生時只有6磅。這個綽號簡直成了詛咒：如今的他有208厘米高，100公斤重。這意思是，假設你是個熱隊球迷吧：他比波什高，卻不如韋德重。所以，肯塔基大學內部給安東尼·戴維斯兩個綽號：一叫“蜘蛛俠”，二叫“螞蟻”（Ant）——好了，根據這個，我們能確認他是個什么樣的球員了。

高中一年級時，安東尼·戴維斯身高183厘米。高二時，他長了一點身高，到了185厘米，升高三時，他到了193厘米。然后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到高中四年級時，他已經是208厘米了。此前，他是個“在邊角投投三分球的安東尼·戴維斯”，但這次突飛猛進之后，他成了一個完美的長人。你知道，之前籃球界有過類似的故事：馬庫斯·坎比高中時代從188厘米長到了208厘米，大衛·羅賓遜進大一時198厘米，畢業時216厘米。但戴維斯的神妙之處是，用教練科特·哈勒的說法，即“他從沒因長高而失去他的協調靈活，他依然能做他之前的那些事：傳球、投籃、運球——他就只是長高了！”

讀高四時，他尚未成名，一個芝加哥教練把他介紹給了肯塔基大學的卡利帕里教練。當時在電話里，卡利帕里聽到對方用興奮顫抖的聲音：“我們這里有個17歲的孩子，188厘米的后衛一年間長了20厘米，他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球員，還沒人知道他呢！”——卡利帕里之后看了看戴維斯，然后給1996年NBA榜眼、2007NBA年度防守球員馬庫斯·坎比發了個短信：“我找到了另外一個你——不過和你不同，他還能投籃。”

身高208厘米，222厘米臂展，并不足以稱呼他為“蜘蛛俠”。戴維斯的蓋帽基因與生俱來。他大學一年級前24場就完成超過115記蓋帽，破掉了鯊魚奧尼爾的大一蓋帽紀錄。他的前兩場大學比賽就蓋了12個帽；在NCAA四強賽兩場比賽里，他抓了30個籃板、蓋了11個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能蓋帽。除了身高、臂長和櫻木花道似的“二次起跳能力”，他的秘訣是“對蓋帽時機的把握”。關于這個，他承認是無師自通，“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就是有這個能力。”

然后，球探敢說他像KG，確實也非胡吹。戴維斯迫不及待地擺脫了“胖子”這個綽號，身高長太快，肉還沒跟上，下半身尤其皮包骨頭，是副空架子。如果遇到重量級的胖對手內線對抗，很容易一碰就飛，一碾就碎。但他保留了高中打后衛時的步伐，和所有“猛然長高了”的天才一樣，他的防守范圍內到籃筐，外到三分線。他的覆蓋范圍廣，但不影響他飛檐走壁地摘籃板和封蓋。這是他的第二個優點：蜘蛛俠不只是長胳膊長腿，還能橫跨縱越，滿城亂飛。用卡利帕里教練的說法：“這孩子能快攻，能運球”，而且不是大個子那種呆愣愣的直線傻運。他“比我們有些后衛跑得還快”，因為他“步幅很大”。

一顆冠軍的心

最初肯塔基大學起“螞蟻”（Ant）這個綽號，是拿他名字（Anthony）開玩笑，但他的確如螞蟻般勤奮。他不像許多大個子，需要傳球當喂糖果一樣哄著。“我們隊沒有中鋒，我們有許多運球突破，所以我們人人都運球突破和跳投”。他投籃手型穩定，能罰球，也有點步伐，但因為太瘦弱硬抗不得，在肯塔基的進攻體系里，他很少獲得單打機會；但他無所謂。NCAA年度總決賽，半場0分9籃板3封蓋，全場10投1中6分16籃板5助攻6蓋帽3搶斷，而且還有數據無法顯示的子彈長傳發動——一句話吧，除了單打得分，他什么都干：協防、籃板、搶斷。他是如此出色，連他們主教練都不舍得把他留在大學里。2012年冠軍賽后，卡利帕里教練特意把他叫辦公室去：“看吧，螞蟻。你得走了。你今年做了太多偉大的事兒，你拿了全國冠軍，把所有獎都拿了。你沒法讀大學了。”

現在，你可以說，安東尼·戴維斯有許多缺點。他體重太輕，進攻太依賴籃下，膝蓋還沒經過考驗。他太輕太脆了，NBA已經碾碎過太多這樣的輕靈內線，不多這一個。而且，他大學在肯塔基這樣一個冠軍隊度過，有一個偉大教練卡利帕里，以及上下齊心的隊友幫扶。而在NBA，他得去新奧爾良黃蜂——那里失去了克里斯·保羅后，完全是一片廢墟。

艱難嗎？但他有一些非常珍貴的東西：身高、臂長、KG般的防守范圍、籃板、封蓋這些都是皮相，但他的大一生涯已經證明了，他是個適合冠軍隊的青年。他拿下大學所有獎項并非出類拔萃的個人能力，而是他作為一個團隊球員的成績：一顆冠軍的心。

最后一個問題：如果他進攻端沒什么機會，他通過什么方式獲得自己的贏球動力呢？

蜘蛛俠般覆蓋全場、螞蟻般勤奮不懈的戴維斯，把蓋帽當門藝術。比如，他潛心研究雷霆隊伊巴卡的蓋帽，“他總能把那些擅長躲避蓋帽的家伙給蓋了”。他自己承認，他最喜歡2011年深冬，肯塔基對北卡時那一幕：比賽還余1.9秒，北卡的漢森右翼拿球，此時北卡72比73落后。漢森投籃，戴維斯一步竄來，飛機起飛般轟鳴而起，揚起的手臂用記者的話說，“像指向時鐘一點整”。球劈落，肯塔基73比72贏球。戴維斯對此津津樂道：

“關鍵蓋帽，關鍵比賽。我當時都樂瘋了，上蹦下跳。我從沒投進過絕殺球，但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方式拯救比賽。”

這是戴維斯真正的可怕處。NBA史上最偉大防守者比爾·拉塞爾當初的原話是，“你不需要蓋掉每個球……但你得讓對手覺得你能夠蓋掉每個球。”卡利帕里教練認為，戴維斯的可怕就在于此。每當你企圖突破肯塔基內線，你都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地看一眼戴維斯在哪里，估量你能否躲過他的蜘蛛俠火力網。NCAA決賽，堪薩斯企圖讓杰夫·惠特尼來記空中接力，但拋到三米開外的球，還是能被戴維斯截走——而這就是他喜歡的“改變比賽的方式”。

另一個故事是今年NCAA半決賽，最后時刻，全場8投7中包括5次扣籃拿到18分14籃板5封蓋的他，指著球場，聳動他著名的、連成一片的超濃眉毛，罕見地打破了他一向低調緘默的姿態，重重咆哮一聲：“這是我的舞臺！”

一個剛滿19歲的孩子，就知道把防守端統治和球隊勝利當作自己最高目標，而非自己瞎投籃或者賺大錢。這會成為他走得更遠的最好開始。

（摘自《外灘畫報》總第49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