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這人

郭佳琦

元大都遺址也被人們叫做土城。忽必烈金戈鐵馬的大元在今天早已灰飛煙滅，元大都鐵血要塞般的城也早已傾頹倒塌，繞河聳立的連綿土山就是古老傳說中的城墻。

游人并不多，只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在路邊亭子里練習笙笛，悠揚的笛聲與葫蘆絲曲調沾染了空氣里一絲凄涼。陪伴這些老人的是一些蒼涼的樹，時值深秋，寒風中它們挺立著，伸直了軀干和著仿佛從七百年前的古城傳來的笛聲起舞。這些樹早已是光禿禿的了，寒風裹挾著最后幾枚枯黃葉片跌跌撞撞地撲到結實的大地上，匯入千片萬片落葉的海洋。它們也舞著，在風中飛騰旋轉，卻慢慢風干，變得如紙般薄脆。

踏碎一路脆生生的葉，沿石階步上古城墻，或者說這土堆，城墻并不高，所以登上毫不費力，但在我雙足均踏上這結實的土堆，一種厚實的觸感從腳下傳來，給我一種安全感，大概七百年前它們就是以這樣的安全感守護著城和其中的人吧。七百多年的風雨已經磨盡了城的棱角，留駐原地的只剩下這墻和這林，或者還有這些晨練的老人。

老人們發鬢斑白，在冷冽的風中卻挺立得像那些白楊一樣，舒張肢體，或舞劍，或抖空竹，談笑風生。談的都是一些家常，譬如誰家又添了個小孫孫，或者是誰家的兒子最爭氣等等。不知為什么，他們給我的感覺與他們身后城墻相似，老人們帶著一種守護的使命，現在已經完成了，但他們并不寂寞。

城墻土堆上也生長著許多大樹，我靠在其中一棵的枝干上，被歷史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可城墻不然，它有著自己的使命，即是守護城；落葉雖然脆弱，但它們匯聚成一片無法踏碎的汪洋，它也有著自己的使命，即是守護生養它的樹，它們都不怕時間產生的摧殘，因為它們帶著使命而生，完成使命而去，肉身已去而精神永存。

城墻完成了守護城的使命，坍塌破敗，卻成為歷史的見證；葉完成了守護樹的使命，脆弱風干，卻給天地間增添了落葉紛飛的美景；老人即將結束他們守護家人守護社會的一生，卻仍用一顆豁達樂觀的心感染著他人。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去的瞬間意識到自己并未守護住自己該守護的事物，并未完成自己該完成的使命。

點評：一如元大都遺址一樣，世世代代的北京人堅固地看護著這座古老的城墻，守護著自己的夢想。無論歷史怎么翻滾，世事怎樣變遷，這城這人都不會改變，因為這里有他們最原始的味道，一種神圣的使命讓這城和這人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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