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康隆, 劉海艷
(1.懷化學院民族民間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基地,湖南懷化418008; 2.吉首大學歷史與文化學院,湖南吉首416000)
當代西方經濟學中,有借鑒意義的學術思想是由熊彼特(Schumpete R·Joseph Alios)提出的 “創新”理論。雖然熊彼特個人的學術思想十分復雜,特別是他對資本主義制度的辯護和他批判馬克思主義的立場以及他偷換社會主義概念的做法,[1](P657)在我國學術界曾引起很大非議,但是對一種在西方有影響的學術思想一概抹煞,也不是歷史唯物主義的態度。對其中合理的部分,還是應當一分為二。他的“創新”理論就是值得借鑒的部分,可以引進、加工和改造、消化和吸收,以利我們事業的發展。
熊彼特認為“創新”就是建立一種新的生產函數。生產函數即生產要素的一種組合比率;P:F(A,B,C,……N),其中P是產出,A,B,C……N則是生產性勞務或生產要素。所謂“創新”就是把一種從未有過的關于生產要素和生產條件的“新組合”引入生產體系。具體地說,包括以下五種情況;一是引入一種新產品或提供一種產品的新質量;二是采用一種新的生產方法;三是開辟一個新的市場;四是獲得一種原料或半成品的新的供給來源;五是實行一種新的企業組織形式,例如建立一種壟斷地位或打破一種壟斷地位??梢?“創新”是一個經濟概念,而不是一個技術概念。一種新發明,只有當它被應用到經濟活動中去時,才能有資格被稱為“創新”。在熊彼特看來,發明者不一定是 “創新者”。只有那些去冒風險,第一個把發明引入生產體系的企業家才是“創新”者。熊彼特把 “創新”活動的倡導者和實行者稱為“企業家”,他們是動態經濟中的經濟主體。他們也不同于按傳統方式經營管理的企業經營管理者。企業家要善于冒風險,有進取精神,不因循守舊,不斷倡導和實現“創新” 活動。[2](P399-400)
由于熊彼特在西方經濟學界名聲卓著,追隨者不少。在這些追隨者們的努力下,進一步發展了他的理論,從而形成了兩個新的分支。一支是以制度變革和制度形成為對象的“制度創新”經濟學,另一支是以技術變革和技術推廣為對象的“技術創新”經濟學。“技術創新”經濟學主要從技術創新與壟斷、競爭和企業規模之間的關系的研究入手,來發展熊彼特的“創新”理論。其觀點主要有三:首先,競爭程度、企業規模和壟斷力量是決定技術創新的三個重要因素。競爭程度是引起“技術創新”的必要性。每個企業只有 “技術創新”,才能在競爭中擊敗對手,保存與發展自己,取得更多的利潤。因此,競爭越激烈,“技術創新”的必要性和緊迫性越大。企業規模的大小,不僅直接影響著一種 “技術創新”的能力,而且影響所開辟的市場前景的大小。企業越大,它在技術上的“創新”所能開辟的市場也越大。壟斷程度越高,對市場控制越強,越不易被其他企業模仿,“技術創新”得到的效益就越能持久。其次,對技術創新來說,最有利的市場結構是介于壟斷和完全競爭之間的市場結構,即“中等程度的競爭”的市場結構。再次,在最優市場結構下有兩類“技術創新”,一類是壟斷所推動的“技術創新”,另一類是競爭所推動的“技術創新”。
由于熊彼特的“創新”理論主要是以完全競爭的市場為基點。為此,“制度創新”經濟學則從資產階級壟斷競爭理論出發,將制度變革引入經濟增長過程,提出了有別于熊彼特的第二代“創新” 理論。他們認為所謂“制度創新” 是指創新者為獲得追加利益而對現有制度的變革,例如股份公司、工會制度、社會保險制度、國有企業建立等等,都屬于“制度創新”。影響 “制度創新” 的因素包括市場規模變動,生產技術發展,一定社會集團對自己收入預期的改變等等。[3](P141-142)
從表面上看,熊彼特的“創新”理論與發展中民族的經濟活動無關,因為他探討的是在完全競爭條件下的普遍經濟規律。但是若對他的理論內核進行深入分析后,不難看出,他所理解的“創新”,并沒有排除發展中民族參與創新這一含義。因而他的理論從原則上講,也應當適用于發展中民族。比如他們列舉的關于“創新”的五個方面,對我國土家族而言,即使在現有條件下,有的方面也是可以做到的。具體地說,土家族由于未實現傳統文化與現代科學的接軌,要在現有基礎上采用新的生產方法,顯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將土家族的傳統產品引入市場,從而實現對新市場的開辟,從上文的分析看,顯然是可以辦到的。又比如說,提供一種產品的新質量,由于我國土家族長期處于自然經濟和產食經濟狀況之下,他們的傳統農牧產品不僅對于國際市場,就是對于國內市場,也是完全陌生的東西。只要能按照價值規律進入市場,都是為市場提供了一種產品的新質量。然而目前尚未做到這一點。原因并不出在這些土家族的現有生產方式上,而是出在流通環節上。由于這些土家族處于自然經濟狀況,缺乏商品流通環節。在過去的經濟格局里,流通環節不是控制在土家族手中,而是控制在族際經營的主方手中。為了保持經營主方的主動地位,經營主方自然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對自己能夠控制的對象實行揚長避短。這些土家族所特有的農牧產品恰好是現有經營主方之所短,因此在流通環節中,其真正的價值被人為地掩蓋起來了。因而在一般情況下的經濟分析中,很難發現其價值。假如這些土家族群眾取得了雙向式的相際經營主方地位,直接切入漢族發達地區的市場,對自己所能控制的對象也實行揚長避短的話,這樣的傳統農牧產品就會成為國內外市場上的一種具有新質量的商品。他們也就實現了創新。因創新而帶來的巨大利潤自然會落到他們的手頭。
取得經營主方的地位,對實現類似農牧產品在市場經濟上的創新當然僅是起碼的充要條件。僅僅只有這樣的充分要條件,還不能全部解決問題。還需要解決一個產品和外民族文化接軌的問題。關于這一前提的必要性,熊彼特沒有進行過討論。因為他討論的范圍是同質社會的經濟活動,而不是跨民族的經營活動。通過前的分析,我們已經看到,異民族的產品若不能與相應民族的文化接軌,不能被相應民族的文化納入消費渠道,就不能成為商品。不能成為商品,創新也就失去了意義。因此,土家族的傳統產品要在相際經營中成為創新的對象,必須解決這個問題。這就需要對經營客方的文化進行深入而周密的研究,然后再根據客方文化的特征篩選出自己有的產品中可以接軌的對象,才算完成了創新任務。
武陵山地區的傳統產品——本地豬、羊、牛等,一種在山區放養的傳統牲畜品種,有的還是與野生配種而繁衍,這些牲畜品種最近已引起了國內外的關注。僅靠出售一項,就獲得了巨額的收入。從表面上看已經取了巨大成功,但從熊彼特的理論框架出發,我們卻認為是一次 “成功”中的慘敗。因為這樣的牲畜品種是數十代人勞動的結晶,在沒有完全體現其使用價值前,由于尚未構成商品,因而不在經濟法、專利法的保護范圍之內,當然也就不構成創新的對象?,F在武陵山區土家族群眾的這項技術發明已成了商品,因而就進入了經濟法和專利法保護的范圍。在這種情況下,不是急于脫手的問題,更不是土家族群眾內部相互殺價、在內爭中自己損害自己利益的時候,而應當首先申請相應的專利,爭取國家專利法的保護。在組織上應當建立壟斷貿易專賣同盟,要執行專利性的高價控制種豬出售。也就是說,它涉及到熊彼特五個創新內容中 “實行一種新企業組織形式”問題。遺憾的是,這一切沒有一個當事人想到應當如此去做,更沒有人去這樣做。換句話說,熊彼特倡導的“企業家”在當事人中竟然沒有一個被培育出來。我們各級行政部門中,主管民族事務的機關應當是最了解我國法律、最善于用法律保護民族利益的辦事機構。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卻不見他們露面。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十分遺憾的事情??磥?僅有完善的法律還遠遠不夠,土家族中不產生自己的善于用法的代言人,要求本民族的發展,同樣是不行的。
熊彼特的后繼者提出的 “制度創新”論,對我國土家族經濟發展同樣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爸贫葎撔隆闭撜哒J為,凡是“能為這創新者獲得追加利益的對現有制度的變革,都屬于制度創新?!蓖ㄟ^上文分析,我們已知道土家族即使在現有條件下,也可望成為創新者。要使創新者真正獲利,現在所缺的關鍵正在于 “制度創新”。目前,土家族地區的林業,沿襲改革開放以來的有關政策,實行的是聯產承包責任制。在這一體制下,林業的經營權,必然造成極其分散的局面。人工林業必須實行長周期、大規模的封閉式經營,而分散的經營恰好是人工林業的大忌。土家族人工林業的振興,核心正在于制度創新。熊彼特的后繼者倡導使用工會、股份公司、社會保險制度這些形式去實現制度的變革,這顯然是針對西方的通例而言。立足于土家族的歷史發展脈絡,實行村寨社區的集約經營,我們認為是可取的,也是最容易實現的變革目標。一旦完成了這一步,土家族人民在現有基礎上爭取跨民族經濟活動的主方地位是完全辦得到的。關鍵的問題同樣在于我們如何利用我國現有的法律、法規去完成這一創新任務。土家族群眾自主進入木材貿易渠道的商人,現在渴望的恰好是熊彼特所倡導的“企業家”。
總之,熊彼特的“創新”理論極其豐富,對我國民族經濟的發展具有多重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上文所列舉的內容,不過是九鼎一臠而已。如果讀者注意到 “技術創新”論所說的創新理論環境時,理當與我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聯系起來。
通過本文分析,讀者應當看到,土家族完全有條件成為跨民族經濟活動的主方。我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和有關的法律也允許并能保護他們成為跨民族經濟活動的主方。當前國際環境也有利于他們這樣做。因此,我們認為武陵山區民族地區發展的核心對策必須是把傳統的單向式經營變為雙向式或多向式的經營。雙向式跨民族經濟活動是一種互為經營主方和客方的經濟活動模式。這樣的模式要得以成立,一是要有社會主義制度的保證,二是要有人的素質,即熊彼特所稱的“企業家”、創新者。社會制度的保證,在我國已基本具備。不足之處,相信會在深化改革的過程中得到逐步完善。至于人的素質,是一個艱巨的任務,目前土家族所缺的正是這一環。因此有了核心對策,還遠遠不夠,還必須有具體的對策,也就是能夠具體造就創新者的對策。
正確的對策來源于對事物的正確認識,而正確的認識來源于認識活動的思路。我國土家族地區經濟發展的滯后,顯然是我們發展對策失當的結果。而對策之所以會失當,關鍵在于我們未能全面認識到土家族經濟生活的現有特點。對我國土家族經濟生活認識不足,則是長期以來我們對認識土家族經濟生活的思路適應不了當代形勢發展的結果。其具體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是我們看待問題的角度。我們一直是從經濟發達地區(漢族甚至西方社會)的經濟角度著眼,極少從土家族的角度回過頭看看我們的得失,更不會對自己的工作進行認真的反省。我國在對待土家族的各項政策上一刀切的傳統做法長期扭轉不過來。也就是說,我們觀察問題的角度一直沒有改變。一刀切之所以泛濫,根本原因在于,它僅是我們觀察問題角度失當的一個表露形式而已。
其二,是在于對土家族和自身力量的估計失當。我們沒有正確地看到無論多么好的政策多么好的策略,也無論多么好有效的對策它們能動用的力量比起整個自然、社會和經濟活動來說,其力量是十分有限的。對策之所以有效,不在于它能調動多少力量,關鍵在于它能夠用有限的力量去誘導、調動,甚至于直接控馭比它更大的自然運行、社會延續和經濟運轉。誤以為自己的力量強大,可以為所欲為,或者哀嘆自己的力量不足,不敢于積極引導,不敢于積極干預,而去坐等力量的積累?;蛘邿o原則地借用不相干的其他力量去追求自己想像中的目標。如我國在土家族地區的扶貧對策,一段時間激昂慷慨,滿以為只要積累了物資、人力和技術,民族地區的脫貧就可以實現;而一段時間又哀嘆勞而無功,力不從心,手心向上等待更多的政府撥款和更多的投資。這從表面上看判若兩人,但其本質則是一致的,都是沒有正確估計政策力量的變樣的表現。
其三是一個作法問題。長期以來的扶貧對策,都是用包辦代替發辦法去解決土家族地區經濟發展的問題。其認識的根源在于,將自己認為 “先進” 的東西搬到土家族地區去,就可以替代“落后”的過時的東西。在這里卻忽視了一個帶根本性的問題,就是任何先進的東西都有其適應的范圍,都有其成為先進的基礎。而表面上“落后”的東西,并不意味著它就不能存活,并不意味著它完全沒有價值,更不意味著可以用外界所謂“先進”的東西進行全部替代。長期以來,我國扶貧工作中照搬之風越來越猛,即使遭到了挫折還不知道回頭。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我們的這種做法把先進與落后絕對化,掩蓋了自己的眼睛,致使我們看不到土家族的創造力,看不到土家族地區也有自己經濟發展的優勢,也有可利用的價值,也有在其傳統的基礎上可以另辟蹊徑實現發展的可能性。
這三種認識方式的核心在于力圖在土家族地區創造出一個與“先進”地區完全同一的經濟生活模式,使土家族地區與發達地區趨同化。使產品在品種、質量、價格都完全趨同,使技術構成、技術規范也完全一致;企業組織、企業管理、企業考核等更是要求徹底劃一。說到底,就是在土家族地區徹底倚重先進(漢族社會)文化進行開發經營。正因為思路的核心如此,因而對土家族地區的認識也受到這個核心思路的制約,而表現出諸多的缺漏。觀察角度的單一化導致了我們在民族地區的經濟活動過分偏重外界力量的推進,卻忽視了推進過程中調適和改進,過分追求經濟發展的數量,忽視了經濟活動項目的后果和效益,更不注意直接效益下滑的原因。在推進過程中遇到了阻力就歸咎于土家族地區底子薄、條件差、人員素質差,對企業的存亡、項目的成功所依賴的人的創造性勞動卻被完全忘記了。造成這種局面的認識根源在于,長期以來,我們在知道思想上缺乏激勵,無法引導當事人積極主動地去認識土家族地區的經濟特征、自然特征和人文特征,更沒有想到需要為此建立相應的運行制度。
由于對經營實力不能作出切合實際的估計,因而得出的認識往往只看得見主方的力量,看不到客方的力量,更看不到雙方力量的對比。在每一個項目論證之初,總是言過其實地羅列有利條件,執行過程中又必然感到力不從心,致使不少項目開始轟轟烈烈,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冷清,最終成了不死不活的局面。事實證明,這些項目在論證時對客觀環境包括自然環境、經濟環境和人文環境僅停留在粗糙的概念上,并沒有真正深入下去,甚至誤以為搞經濟建設都是符合現代化的工業化的科學化的東西,對當地已有的現實根本無需考慮。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在民族地區搞了多年建設,但是對土家族實際的經濟生活狀況,卻很難拿出系統的能夠得到學術界所公認的材料來。說得直接一點,時至今日,我們對土家族經濟生活的實際狀況,除了抽象地談貧困落后外,更具體的材料至今還很不完備。在這樣的背景下,民族地區經濟建設的主持者們不免自視過高,對不利因素看得過低,更看不到土家族群眾在經濟建設中的作用。建設事業的開展,很少想到要如何去爭取他們的合作,更多的是責怪他們保守,不愿接受新事物。這種認識的缺陷可以歸結為 “長于知己,短于知彼”。
正因為對民族地區經濟建設的艱巨性和復雜性估計不足,因而在項目展開的措施上,難免過分地偏重于照搬硬套,盲目仿效,很少注意總結和發揚土家族的固有傳統文化、知識智慧和經驗積累。誤以為這些全是過時了的東西,需要徹底拋棄的東西,甚至把自己的失敗無原則地歸咎于這些傳統的存在。盡管土家族經濟活動的背景具有錯綜復雜的性質,而我們經濟建設的模式卻總是千篇一律。定型設備、定型編制、定型項目等等,在各民族中一無例外地照此辦理,甚至不屑于搜集各民族地區反饋的資料。建設的項目、投資的企業嚴重受阻后,拼命死保,不惜一切地背上沉重的財政負擔,從不想到應該進行徹底的清理,更鮮于吸收各民族經濟活動的能手,從長計議,總結經驗,以利提高。相反的習慣于把投資的項目、興辦的企業與當地群眾隔離起來。盡管我們在土家族地區搞了數十年的經濟建設,我們所推廣的項目如何與當地現有的經濟狀況相接軌,如何與當地現有的經濟活動相兼容,這些帶根本性的問題從來沒有認真地研究過,更沒有組織人力和物力去為此搜集過相應的資料。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隨著我國各項法規的日趨完善,隨著國際形勢的巨變,民族地區所面對的經濟形勢已經和計劃經濟失控時期不可同日而語了。針對這樣的經濟形勢,我國傳統上長期執行的單向式經營模式已經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然而由于一種長期執行的做法,必然帶有很大的運行慣性,要在短期內使人們在思想上徹底扭過來,非常困難。為了幫助克服這些困難,認真澄清一下土家族地區當前所面對的經濟背景,就顯得十分必要了。
我國各土家族地區,當前所面對的第一個重要經濟形勢就是全國經濟正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轉型。向市場經濟轉型的基本理淪依據和內容,《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已明確指出,改革的目標首先要突破把計劃經濟同商品經濟對立起來的傳統觀念,明確認識社會主義計劃經濟必須自覺依據和運用價值規律,是在國有制基礎上的有計劃的商品經濟。這就是說,社會主義經濟是計劃經濟與商品經濟的統一。關于這個重大的理論問題,《決定》作了簡明而深刻的闡述:“商品經濟的充分發展,是社會經濟發展的不可逾越的階段,是實現我國經濟現代化的必要條件。”“即便是社會主義的商品經濟,它的廣泛發展也會產生某種盲目性,必然要有計劃的指導調節和行政的管理,這在社會主義條件下是能夠做到的?!薄皩嵭杏媱澖洕\用價值規律、發展商品經濟,不是互相排斥的,而是統一的,把它們對立起來是錯誤的?!彪S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學術界對這一理論的認識日趨明朗,這就是要實現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轉型。當轉型任務完成時,我們面對的將是一個充分發育的、健全的市場經濟。同時又是一個國家具有調控職責和能力,并能夠消除市場經濟盲目性的中國式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樣的經濟形勢,對武陵山區土家族地區的經濟發展,勢必提出四個方面的現實的問題。
第一,從市場經濟方面著眼,它意味著從現在開始,土家族地區的經濟發展要接受價值規律的制約。向上級“等、靠、要”和為了其他目的而作的經濟補貼將逐步成為過時陳跡。這樣一來,計劃經濟失控時期帶給各民族地區的一切經濟后果,或早或遲都要被淘汰掉。土家族地區要求得自身的發展,就得主動去認識價值規律,自覺地按價值規律辦事。于是各土家族獲得了主動切入市場經濟的良好機遇。
第二,由于國家具有調控能力,并且還具有選擇調控手段的充分靈活性,因而我國各土家族立足于自身的特點,要求我們國家制止市場經濟必然帶有的盲目性,特別是當這樣的盲目性沖擊到土家族的切身利益時,肯定會得到國家的支持和庇護,為土家族的經濟發展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和調適的余地。但是要使這一優越性能為民族地區的發展起作用,首先得充分地、自覺地認識自己,認識其他民族,認識全國的經濟特征,并有效地利用法律手段謀取自身的發展。這一切為土家族的發展,提供了一個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最理想的政治背景和經濟背景,并激勵土家族走出封閉的經濟模式,參與市場經濟活動。但是各土家族也面臨著嚴峻的挑戰,他們得丟掉不相適宜的習慣作法和觀念,自己走路,自己去認識外部世界,認識外民族,認識市場經濟的特點。
第三,這種經濟結構確認了多樣化經濟形式的并存。這對于尚未進入市場經濟的土家族經濟形態來說,無疑是提供了一個可以按最佳途徑合理延續,按最佳時機切入市場的國內政治和社會背景。在計劃經濟失控時期,處于非市場經濟形態的土家族,被迫按照全國統一的經濟模式去扭曲自身原有的經濟形態,按照不利于自身經濟形態的經濟背景去運轉變了形的經濟生活?,F在這一切即將成為過去。土家族可以自覺運用價值規律,選擇有利的時機和有利的方式與市場經濟接軌。這樣的選擇還會得到國家法律的保護。土家族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選擇個體的方式、集體的方式、合股的方式、合資的方式、集資的方式、家族公產的方式、村寨公產的方式、民族自治的方式等等興辦經濟實體,在最佳時期用最便捷的手段去完成與國內外市場接軌。
第四,這樣的經濟結構,還受到國家的穩定政策保護,因而是一個長期穩定運行的經濟大環境。它的存在確保了土家族地區的經濟調適和重構,具有明確一貫的方向性,再也不會像計劃經濟失控時期那樣,由于經濟的波動而使自身的經濟運行發生紊亂。這對土家族地區來說,也是一個經濟發展難得的機會。土家族認識經濟發展走向的積極性必然被調動起來,從而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他們的主觀能動性。
上述四個方面,都為土家族積極參與經濟發展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單向式相際經營活動中,把土家族的經濟活動限制在計劃經濟之內的做法再也不能延續下去了。代之而起的是土家族群眾可以積極參與經濟發展的新時期。這樣的新時期必然要求把雙向式和多向式的經營推到經濟活動的前臺來。
隨著超級大國左右國際形勢局面的終結,世界經濟形勢日益向多極化、區域化的方向發展。這對民族地區經濟的發展,也提出了一系列新問題。歸納起來,如下幾個方面對土家族地區經濟的發展關系最為直接。
第一,隨著世界經濟向多極化和區域化發展,我國的對外經濟聯系得到了極大展拓。很多長期以來與我國沒有建立直接經濟聯系的國家和地區,不僅與我國建立了穩定的經濟聯系,而且這些國家的資本還有可能直接對武陵山區土家族地區進行投資。其技術和設備可以直接對我國土家族地區進行引進。比如以色列在干旱地區的農業滴灌技術,對山區缺水的土家族地區就有引進的價值;新西蘭和澳大利亞的草原培育和養羊技術,對土家族牧區也有參考價值;安第斯山諸國和非洲加蓬的山地農業經驗,對我國土家族也有借鑒意義。這一世界經濟形勢的巨變,將大大地展我國各土家族的視野,激發他們主動認識世界經濟形勢的積極性,選擇、吸收和消化國外先進經驗到價值規律以外的實力補給的情況下,其經濟具有穩定延續并能滾動發展的自我支撐能力。其次是各民族在其生境范圍內,在確保經濟良性運行的情況下,自然資源能持續恢復和更新的能力。再次是每個民族在經濟運行中,能通過自我調節,實現與外部經濟環境接軌的能力,包括產品,設備,技術,資源獲取和資源利用等等,特別是接納和消化吸收外來技術的能力。最后是各民族文化以及其發展了的經濟,或改型后的經濟之間的適應程度已經達到了相對穩定的狀況。
我們認為這四個方面必須同時兼顧,只有在四個方面都達到了相對穩定的平衡,才能標志著該民族真正具有了 “造血”功能。這樣的指標系統在實質上標志著該民族具備了以經營主方的地位參與相際經營活動的資格。
當代經濟學研究中,一個熱門的課題是發展中國家的經濟走向問題。圍繞這一課題,近年來涌現出一批全新的理論。這些理論通過我們去粗取精、加工改造后,肯定能為土家族經濟的發展起到一定的參考作用。
長期以來,我國學術界一直認為土家族地區的傳統產品都是一些初級產品,勞動力投入大,而產品價格不高,在貿易中只能處于不利地位,決無翻身之日。有幸的是,西方經濟學家在純粹市場經濟的情況下對南北貿易的研究作出與我們傳統觀念相反的結論。在對南北貿易的研究中,最有成效的經濟學家是伊曼紐爾(Arghiri Emmanuel)。她認為南北之間的經濟地位不平等事實上南北的工資差異有不斷擴大的傾向。根據聯合國的資料,1970年南北兩方的平均每小時工作的工資比為1∶4.8,到了1978年,這一比率又上升為1∶8.1。[4](P202-203)這是因為:第一,北方國家有著不斷擴大的工會組織,而南方的工會不是不存在就是不起作用。第二,南北間的勞動力不能自由流動,但資本可以自由流動,因此資本的報酬在南北方應相等。她認為北方強大的工會力量使北方的勞動者的工資保持在一個高水平上。一方面北方的高工資形成了高消費,而強勁的消費進一步刺激生產的擴大和技術的進步,從而進入了經濟成長的良性循環。另一方面,南方的低工資導致了貿易條件的惡化,使南方處于越來越惡劣的貿易環境下。她的一條政策建議是,南方國家應對出口品加稅,人為地提高初級產品的國際價格。[5](P410-414)
要實現伊曼紐爾的對策主張,我國有著極其優越的社會制度作保證,那就是我們的社會主義制度。為了我們國家的經濟利益,為了武陵山區土家族的經濟利益,在初級產品的出口上提高出口價格,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這樣做,不僅不會影響我們國內的經濟運行,卻只會帶來外匯收入提高的有利結果。在這一方面,世界范圍內已有先例可循。日本和韓國對本國農產品的強硬政策已給我們作出了成功的回答。我們這樣做在國際市場上是通得過的。
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武陵山區土家族的農牧產品在國際市場是否具有競爭力的問題。關于這個問題,經濟學界也有了成熟的理論。比如對邊際消費傾向的研究,又比如帕累托提出的無差異曲線研究。他們的研究結論都表明,在國際市場上尚未出現過的同類產品的不同品種,可以獲取更高的消費價格。武陵山區土家族的初級產品恰好屬于這一范圍。武陵山區土家族地區擁有眾多的優質農牧產品,其質量可以在國際市場中一爭高下。其生產環節中不存在任何化學物質的污染,可以經得住國際嚴酷標準的檢驗。只要我們國家在這方面提供有力的保護,武陵山區土家族地區的產品不愁進不了國際市場,也不愁積累不起資金。
伊曼紐爾提出的另一個問題,也就是工會的社會功能問題。這在武陵山區土家族的經濟發展中不應當成為問題。因為我國有完備的民族區域自治法,還有一系列保護土家族權益的法規。只要完善土家族地方的經濟管理機構,加強普法教育,提高土家族群眾學法、用法的自覺性和能力,這種工會的社會功能完全可以得到有效的替代,甚至會做得更好,因為我們是實現了民族平等的社會主義國家。
但是伊曼紐爾沒有提到的另一個問題卻值得我們高度重視。由于我國曾長期執行過計劃經濟,我國的外貿管理部門也像其他部門一樣,機構臃腫、內耗大,各級行政部門的不正當截流屢禁不止。武陵山區土家族地區能夠外銷的產品,能否把贏利的主要部分在完稅后落實到各民族群眾的手中,至今仍不能說不成問題。所幸的是我國已經推行公務員制度和精簡機構的改革措施,相信這一改革成果會對此發揮積極的實效。
還需要澄清一個思想上的問題。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保障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是我們國策中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因而一提到對土家族特種農牧產品的大比率提價,自然會有人將它與保證生活基本需求聯系起來,并擔心由此會影響發達地區的經濟穩定。應當說,這是一種過慮。首先,這些特種產品的產量并不大,和發達地區的經濟實力比較起來,不可能構成威脅性的比例。其次,這樣的產品主要是以國外的高消費層次為出口目標,在方針上不對國內市場構成壓力。再次,即使用有限的份額在國內銷售,也是以高收入階層為對象,不會對一般群眾構成壓力。最后,執行這樣的對策含有扶助土家族地區發展的性質,只不過把經濟的補貼轉化為符合價值規律的資助。從我們國家的性質看,是完全通得過的。按照伊曼紐爾的框架,我們不難發現,土家族今天正面臨著一個難得的發展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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