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寶華治療腎病經驗

顧振強

（上海市黃浦區中西醫結合醫院中醫科，上海 200010）

1 學術思想

1.1 五臟相關論治 方寶華主任曾于20世紀80年代出席中華醫學會第5、6屆中醫腎病會議，其發表的《中醫相關學說論證：治療腎功能不全和多臟器衰竭》獲得好評。方寶華主任認為腎為先天之本、五臟之根、水火之宅，與其他臟腑在生理病理上有密切之聯系。生理方面可歸納為“心腎相交”、“水火相濟”、“肝腎同源”、“精血同源”、“肺為氣之主，腎為氣之根”、“腎為先天之本，脾為后天之本”、“腎為胃之關”等說法。病理上則有久病及腎，而腎病日久必然累及他臟，故病情多纏綿，臨床表現錯綜復雜。傳統醫學中每在水腫、水氣、淋病、癃閉、虛勞等領域中論述，所以方寶華主任常說：“治療腎病非治一臟之病也。”

1.2 辨證、辨病、辨癥相結合 近年來，提倡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的理念，促進了中醫臨床的發展，但是在一些慢性復雜疾病的診治中仍存在問題。如許多疾病的早期隱匿階段無任何臨床癥狀、體征，即無證可辨。無癥狀的慢性腎炎、糖尿病等往往使醫者無從下手。方寶華主任認為一些客觀存在的理化檢查異常也可以視為一種“癥狀”，如尿蛋白陽性，血脂、血糖的異常等，在治療中可借鑒一些前賢經驗，投以驗方往往收到良效。辨癥治療的針對性更強，對醫家來說更易于掌握和操作。方寶華主任熟讀《傷寒論》，如第14條“太陽病，項背強幾幾，反汗出惡風者，桂枝加葛根湯主之”，第18條“喘家作，桂枝湯加厚樸、杏子佳”，可見醫圣張仲景也正是抓住了太陽病“項背強幾幾”和喘這兩個主要癥狀，給予葛根、厚樸、杏仁而收到良好療效。所以主癥往往是疾病病機的外在反映，對癥治療對于截斷病勢，縮短病程，提高療效有重要意義。具體到腎病的治療中，針對水腫癥狀，方寶華主任用《金匱要略》防己茯苓湯，若出現大量蛋白尿常用益氣固攝斂精之品如黃芪、薏苡仁根、白蓮須、金櫻子、芡實等，出現夜尿頻繁可加用菟絲子、補骨脂、覆盆子等，臨床療效滿意。

1.3 時時顧護津液和正氣 方寶華主任認為腎病的治療是一個較長期的過程，病情纏綿則容易引起人體津液的虧耗，正氣的不足乃至衰敗。邪正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扶正達邪和祛邪安正的具體運用成為臨床取得療效的關鍵。無論臨床表現以正虛為主或以邪實為甚，人體津液、正氣的保護都能為治療贏得轉機。方寶華主任常用黃芪建中湯、四君子湯為主補氣，以增液、生脈類方保津，靈活化裁，并且注意脾腎雙調，使得人體的氣、血、津、精等精微物質源源不斷，在腎病的治療中立于不敗之地。

1.4 注重中西醫結合及生活調攝 方寶華主任在治療腎病中非常注重中西醫結合，針對腎病患者常常需要應用腎上腺皮質激素、免疫抑制劑等治療，應用期間更易導致正氣受損，外邪入侵而加重病情，此時投以益氣固表養陰之品如玉屏風散加麥門冬、石斛、山藥、茯苓等，能使激素、免疫抑制劑的用量穩定并逐步減少。而對于長期應用者，往往會出現體質的改變，陰損及陽而陰陽兩虛，此時應用溫補脾腎的藥物如仙茅、仙靈脾、巴戟天、鎖陽、菟絲子等提高療效。腎病遷延難愈，平時生活的調攝也至關重要。主要包括精神、起居、飲食調養三方面。精神情志常宜安靜，樹立正確的疾病觀，保持樂觀情緒，能使氣血調和，陰陽平秘。生活起居要有規律，還要與四季氣候的變化相適應，盡量避免誘發疾病或加重病情。飲食合理搭配，以清淡為主，減少鹽分的攝入對水腫和血壓偏高患者尤其重要。但是腎病患者尿蛋白丟失很多，方寶華主任認為應加強優質蛋白的攝入以補充身體的精微物質，提高機體的抗病能力。

2 用藥特點

2.1 善用藥對

2.1.1 知母配黃柏——清泄相火，堅陰潤燥 知母苦、甘、寒，具滋陰瀉火、生津潤燥之功，李時珍論之：“下行潤腎燥而滋陰。”黃柏苦寒，清熱燥濕，清泄相火之力尤勝。兩者合用清泄相火，堅陰潤燥，方寶華主任常用于泌尿系統感染、血尿、尿頻等。

2.1.2 遠志配益智仁——寧心安神，補腎固精 遠志苦溫，具寧心安神，祛痰開竅之功，《神農本草經》謂：“利九竅，益智慧，耳目聰明。”益智仁辛溫，補腎固精，縮尿止瀉，《本草拾遺》曰：“治遺精虛漏，小便余瀝，夜多小便者。”兩者合用于老年或小兒夜尿頻繁，睡眠不安有較佳療效。

2.1.3 生地配龜版——滋陰補腎 取大補陰丸之意，對陰虛火旺，骨蒸勞熱，盜汗遺精有良效。方寶華主任認為陰虛患者若應用熟地黃略嫌滋膩礙胃，故以生地代之。

2.1.4 杜仲、狗脊、懷牛膝——補腎強腰 三者均為補腎要藥，都有補肝腎強筋骨之效，常被用于腎病腎虛腰痛為主者，可與其他補腎藥物同用，改善腰酸背痛癥狀尤佳。

2.1.5 黃芪、淮山藥、薏苡仁根——補脾益腎，減少蛋白尿 黃芪味甘微溫，補中益氣，利水消腫，淮山藥性平味甘，補脾胃益肺腎，兩者同用脾腎雙補。必要時與金櫻子、芡實等具收斂功效的藥物同用則能取得更好的療效。

2.2 不拘一格，博采眾方 方寶華主任勤思變通，博采眾方，對民間驗方的應用頗有心得。腎病患者常可見尿酸升高及痛風癥狀，方寶華主任習用豨桐丸治之，豨桐丸為民間驗方，由豨薟草、臭梧桐組成，祛風濕止痹痛。如遇到腎結石患者則選以民間化石單方金錢草與生雞內金配以威靈仙。方寶華主任認為威靈仙民間用以治魚骨哽喉能軟化下骨，意其也能化石，加之威靈仙通十二經，通絡止痛，還可減緩腎絞痛，乃一舉兩得。其他還有降蛋白尿應用玉米須合糯稻根須，止血應用仙鶴草合旱蓮草，降血糖應用桃樹膠等，不一而足。

3 驗案舉隅

患者，男，14歲，學生，1997年10月19日初診。

IgA腎病已累年，血尿時現，伴口渴、心煩、汗出，小便不清，舌紅苔薄，脈小數。當日尿檢紅細胞（++），蛋白（+），隱血（+++），脾腎濕熱，陰虛腎水不足致心火不濟，心火移于小腸，小腸分清泌濁失職而出現此證，投以脾腎陰虛濕熱劑及其歸經藥物選擇應用。

處方:梔子 15 g，竹葉 15 g，知母 10 g，石膏30g，桑葉皮10g，生地15g，地骨皮10g，蓮子心15g，太子參 30g，茯苓 10g，白術 10g，澤瀉 10g，甘草 5g，滑石粉15 g，金銀花、連翹各15 g，7劑。

生地、地骨皮、蓮子心入腎而保陰分，太子參、白術、茯苓、甘草入脾而健脾運濕；梔子、竹葉清心與小腸，石膏、知母清胃保津，又入桑葉皮、澤瀉、金銀花、連翹、滑石粉各司其職分泄其熱而不傷陰。其中又有方劑內涵，有六味地黃丸之生地、澤瀉，竹葉石膏湯、白虎湯、四君子湯、瀉白散、導赤散、六一散等方劑的有機配合，加入蓮子心之苦以清之，澀以斂之，與諸方諸藥共奏益腎水而濟心火，運脾濕而清胃熱，宣利三焦而瀆水道，使血尿得以改善。二診時尿檢紅細胞0～2個/高倍視野（HP），其后至1998年7月近1年中尿檢紅細胞和隱血亦有反復，用藥方面也隨之參差、輕重、更易，如清熱止血的板藍根、牡丹皮；益陰止血的旱蓮草、天門冬、麥門冬；收斂止血的烏賊骨、象牙屑；散瘀止血的水牛角、琥珀；還運用民間單方如仙鶴草、功勞葉等，并重用生地、龜版滋陰以養腎陰之本，阿膠養陰血之源。1999年其父母來所捷報，小兒已康復，從1999年2月停藥后多次尿檢均在正常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