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托尼·莫里森的小說看黑人女性主體性的喪失與建構

⊙羅翠麗［河北科技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 河北 秦皇島 066004］⊙楊秀華［河北旅游職業學院， 河北 承德 067000］

一、引 言 托尼·莫里森出生在一個典型的黑人家庭。由于祖輩潛移默化的文化熏陶，莫里森從小就對黑人文化和歷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而為她后來進行黑人文學創作做了很好的鋪墊。莫里森的文學創作形式多樣，內容豐富，構思獨特，語言流暢。1993年，托尼·莫里森被授予了諾貝爾文學獎，這標志著莫里森在文學領域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作為一名非洲裔美國黑人，莫里森深深地了解黑人民族過去和現在的苦難經歷，尤其是黑人女性的辛酸與艱難。莫里森在她的很多作品中給我們展示了黑人女性在重重壓迫下被扭曲和異化的生活，同時，她還呼吁黑人女性同胞們構建自我主體性，積極尋求自我身份的認同。

二、黑人女性主體性的喪失 歷史上，黑人女性一直處于被壓迫、被剝削的社會底層。她們的三重身份：非裔美國人、黑人、女性使得她們長期處于三重壓迫之下，一部分黑人婦女因此麻木不仁，固守于根深蒂固的傳統，對自己的命運聽之任之。也有一部分黑人婦女逐漸迷失了自我，找不到自己賴以生存的方向，喪失了自身的主體性。究其原因，大概有以下幾方面：歷史原因、社會原因和家庭原因。

1.從歷史的角度來看 17世紀，非洲黑人作為奴隸被販賣到美洲大陸，他們失去了自由，完全成為奴隸主的工具。為了讓這些黑人更好地服務于他們，殖民者不斷地向黑人宣揚白人的文化價值觀，沖擊黑人文化，通過文化滲透、削弱、淡化、控制或者毀滅黑人民族文化，從而使黑人的心理受到扭曲。他們逐漸從被壓迫的心理轉變為認同和接受白人強加于他們的文化，最終喪失了主體性。莫里森的作品中不乏這樣的例子。

《最藍的眼睛》中的小主人公佩科拉是一個黑人女孩。她常常因為自己的膚色而受到別人的嘲笑，于是她祈求上蒼賦予她一雙最藍的眼睛，只有這樣，她才會擺脫鄙視、嘲笑和虐待。可見，白人的文化灌輸使這個“黑”女孩的主體確認產生了危機，心靈受到扭曲，導致自我鄙視。《秀拉》中奈爾的母親海倫娜是一個有著淺色皮膚的混血女人。她完全按照白人的審美標準來要求自己，平時力求舉止像白人女人一樣優雅，不愿意與黑人婦女混在一起。有一次，在列車上，一個白人列車員因為海倫娜誤走進白人車廂訓斥她時，“海倫娜臉上堆滿了笑容，就像在肉鋪門口剛剛被一腳踢出到街上的小狗搖著尾巴一樣，臉上堆滿了笑容”。就連海倫娜自己都莫名其妙為什么要對白人諂媚。其實，海倫娜的行為正是種族主義內在化導致自我主體缺失的典型表現。

2.從社會的角度看 在白人占統治地位的社會中，黑人男性的自尊徹底被踐踏，因此他們失望、苦悶，從而性格產生變異，甚至扭曲。這些黑人男性們只好在家庭中來滿足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他們把家庭當做發泄不滿的唯一渠道，一旦他們對家庭厭倦了，便一走了之。因此黑人女性們便成了男權制度的犧牲品，她們逐漸沉淪、麻木，機械地背負沉重的社會與家庭的負擔，而失去了主體性。比如《秀拉》中的奈爾。當她看到母親受到侮辱而對白人諂媚時，她就開始思考自我的存在，同時意味著奈爾漸漸開始有了主體意識。然而成年后，奈爾仍然沒有逃脫男權制環境的影響，使自己固守于家庭和傳統中，失去自我。奈爾在年少時的主體性正在逐漸喪失。她變成了丈夫的附屬品。當丈夫離她而去時，奈爾一下子覺得自己的世界崩潰了，生存已經變得沒有意義。她欲哭無淚，這標志著奈爾主體性的完全喪失。黑人女性主體性缺失與白人文化的沖擊密不可分，但是家庭也是影響黑人女性主體性確立的一個重要因素。

3.從家庭角度看 家庭環境直接影響孩子的健康成長。而孩子們也只有在父母的教育和保護下才能萌生自身的主體性。在黑人奴隸制時期，黑人婦女作為母親的權利往往被否定。在孩子們的眼里，這些黑人母親僅僅是白人的奴隸。在這種母愛被剝奪的情況下，黑人孩子的主體性自然也會分裂。

《最藍的眼睛》中的主人公，黑人女孩佩科拉因為自己的黑人烙印而深感自卑。作為母親的波琳由于深受白人文化價值觀的影響，不但沒有積極疏導女兒，反而一味地打罵和疏遠女兒，最終導致佩科拉精神分裂。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莫里森筆下的黑人女性無論從社會和家庭都被邊緣化。她們在白人統治和黑人男性主導的家庭的夾縫中艱難生存著。她們的靈魂或被遺忘，或被扭曲，而漸漸喪失了歸屬感和自我主體意識。

三、黑人女性主體性的構建 20世紀20年代，黑人文化運動開始蓬勃興起。以托尼·莫里森為首的黑人女性主義者受“哈萊姆文藝復興”的影響，他們決定致力于改善黑人女性的艱難處境，喚醒黑人女性的自我主體意識。莫里森認為黑人女性主體的完善是保證黑人女性，乃至整個黑人民族解放之路的前提和基礎。只有在主體性的指引下，黑人女性才能夠發揮她們的能力，進行自發的反抗和斗爭，為民族解放做出貢獻。

1.尋求獨立 黑人女性之所以處于被支配、被壓迫的地位，主要原因在于他們沒有取得經濟上的獨立。因此，莫里森呼吁廣大的黑人女性，要想自我解放，首先要在經濟上獲得自主權。《秀拉》中的夏娃被丈夫拋棄后，面對一貧如洗的家和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她選擇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方式，故意讓火車軋斷自己的一條腿而獲得大筆的保險賠償金。從此，夏娃擺脫了經濟上的困窘，獲得獨立，從而在精神上也處于支配地位，像女王一樣管理著整個家。由此可見，黑人女性要想建構主體性，經濟上的獨立是多么重要。《寵兒》中的人物丹芙從小生活在一個純女性的家庭，與祖母和母親為伴。由于家庭原因，丹芙一開始拒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把自己牢牢封閉起來。后來，面對多病的祖母和備受生活折磨的母親，她決定走出固步自封的牢籠，找回自我，自食其力，承擔起家庭的重擔。最終成為了一個成熟、自信、獨立的新一代黑人婦女形象。

2.聯系社區 黑人社區對黑人女性主體性的建構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莫里森認為，社區的價值在于人們可以從社區中得到維持生命的非常強大的滋養。《秀拉》的老一輩黑人代表夏娃，在丈夫離家出走，自己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是社區的人們竭盡所能來接濟她，并且在她出走的那些日子里幫她照顧孩子，而使她取得了經濟上的獨立。丹芙同樣也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求助于社區，而社區的人們以一貫的寬厚、仁慈的態度來幫助她，使她和母親重獲新生。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黑人社區就是黑人文化的載體，它讓黑人從中得到力量、自信和溫暖。相反，如果脫離社區，則會不可避免地走向自我毀滅。《秀拉》中主人公秀拉的性格桀驁不馴，無視社區的一切傳統，一意孤行，切斷了自己與社區的一切聯系，最終孤獨地離開人世。但是秀拉在臨死時與奈爾的一番交談暗示了秀拉意識到自己脫離社區有多么可怕，也反映了她內心深處渴望融入社區，需要社區的愿望。由此可見，社區和社區的人民是緊密相連、榮辱共存的。社區是整個黑人群體賴以生存的空間，并且它在黑人民族主體性的建構方面起著不容忽視的作用。

3.根植文化和傳統 莫里森認為，個人主體性的建構與確立民族文化是相輔相成的。一個民族只有有了深厚的文化底蘊才會有能力教化它的人民，為他們指明前行的道路。一旦民族文化的傳播斷裂或者缺失，人們將會失去根基，缺乏歸屬感，從而失去構建健康主體性的可能。《柏油娃》中的雅丹是一個黑人孤兒。雖然她接受了西方高等教育，在別人的眼中她成為成功的現代女性，但是在她的內心始終對自己的黑人身份不安、困惑甚至迷惘。最終，雅丹在對黑白文化的取舍過程中進退維谷，迷失了自我，成為了文化孤兒。因此，黑人婦女要想獲得認同一定不能脫離文化和傳統。但是，也不應該被傳統所束縛。無論任何時候，黑人女性都應該重視文化傳統，自尊自強，把自身的觀念與民族相結合，以民族文化和傳統為依托，同時汲取各民族文化的優勢，全民族團結起來，攜手合作，形成有凝聚力的民族個性，抵御白人文化的侵襲，建立健康、良性的個人主體與民族主體，最終實現整個黑人民族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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