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大米背后的審查亂象

今年8月1日，《美國臨床營養學雜志》發表了一篇論文《黃金大米中的β-胡蘿卜素與油膠囊中的β-胡蘿卜素對兒童補充維生素A同樣有效》。文中稱，中國湖南省的24名兒童被進行了轉基因食品黃金大米的喂養試驗。

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披露，該試驗是于2008年，在湖南省衡陽市衡南縣江口鎮中心小學（下稱“江口小學”）進行的，并認為該試驗對兒童存在潛在風險。

試驗項目“連環套”

根據疾控部門的說法，2008年在江口小學進行的是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名稱為“植物中類胡蘿卜素在兒童體內轉化成為維生素A的效率研究”。中國疾控中心營養與食品研究所研究員蔭士安為項目負責人，湖南省疾控中心毒理科胡余明博士配合選點并組織試驗。蔭士安稱，考慮其負責的項目與美國塔夫茨大學教授湯光文負責的“兒童植物類胡蘿卜素維生素A當量研究項目”均有菠菜中類胡蘿卜素轉化效率研究內容，故將兩個項目的現場工作合并在一起進行了。

在《美國臨床營養學雜志》上發表的有關黃金大米喂養試驗的論文，署名作者依序為：美國塔夫茨大學教授湯光文、湖南省疾控中心胡余明、中國疾控中心蔭士安、浙江省醫學科學院王茵和另三名美國學者。

事件曝出后，論文中涉及的3名中方作者均稱“不知詳情，不曾簽字”，但蔭士安后來又稱，他曾收到《美國臨床營養學雜志》的通知并簽字同意發表，但對美方項目是否使用了黃金大米不知情。

“跨國”的倫理審查

根據中國疾控中心此前公布的調查情況，湯光文負責的“兒童植物類胡蘿卜素維生素A當量研究”項目，通過了美國塔夫茨大學和浙江省醫學科學院倫理審查委員會的審查。項目內容是研究菠菜、黃金大米和β-胡蘿卜素膠囊中的胡蘿卜素在兒童中的吸收和轉化成維生素A的效率。該項目中方負責人是浙江省醫學科學院的王茵，蔭士安以浙江省醫學科學院客座研究員身份作為協助研究者參與。

9月7日，浙江省醫學科學院公布對“湖南試驗”的初步核查結果，承認曾于2003年，為黃金大米試驗提供倫理審查。“在美國通過的倫理審查就可以在中國搞試驗？通過浙江的倫理審查就可以在湖南開展試驗？這絕不符合臨床試驗中倫理審查‘一事一倫理’的審查原則。”湖南省疾控中心主任李俊華表示。

一位長期擔任浙江省醫學科學院倫理委員會委員的專家介紹說，當年，國內倫理審查制度幾乎還未起步，也沒有相應國家規定。相關單位為“與國際接軌”才設立了倫理委員會，委員都是臨時拼湊，審查流于形式。“對于像黃金大米這樣涉及公共衛生范疇的試驗，這些醫療科研工作者幾乎是不了解的。”

根據《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條例》規定，在我國境內從事農業轉基因生物研究與試驗的，應當經國務院農業行政主管部門批準。而這次試驗并未在中國農業部、衛生部有任何審批備案，湖南、浙江兩省行政主管部門也稱不知情。

倫理審查亂象叢生

衛生部醫學倫理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邱仁宗說，事實上，不管是倫理審查還是監督，大多流于形式。科研機構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倫理委員會審查自己的項目，各級委員會之間極少通聯，也很少到行政主管單位備案報批。此外，很多科研機構的倫理委員會審查速度很快，一般百分之百通過。甚至很多科研工作者都是在做完試驗后等待刊發論文時，才“進行”倫理審查。“試驗都做完了，再去審查有什么用？只是補個材料而已。”

上述長期擔任浙江省醫學科學院倫理委員會委員的專家還指出了另一問題，目前在國內，發表論文的級別和數量依然是評定職稱等的重要標準。“許多國外機構或以巨額項目資金，或以國際權威的知名雜志共同署名發表論文，對一些專家學者進行利誘，使得他們對這些項目的試驗趨之若鶩。”

9月10日，中國疾控中心宣布，蔭士安因在接受調查時前后說法不一致已被停止工作。進一步的調查還在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