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煙的時間

舒川楠

我坐了三十幾個小時的硬座從北京回家，第一天上午10點，一直到第二天晚上8點。在火車上要睡一夜。

春運的硬座車廂有多恐怖，見識過的人不需我多描述；沒見識過的人，我說了你也不信。一句話，比地鐵一號線還擠。

我和哥們兒買到了硬座票，但還有很多人買到的是站票。

站33個小時！

我的座位旁邊就有好幾個人站著，有幾個蜷著身體坐在小馬扎上。

由于車廂里實在太擠，想去廁所都困難，擠過去加上排隊上廁所的時間，大概也得20分鐘到半個小時。所以，當坐著的人上廁所時，旁邊站著的人就可以在他位置上坐一會兒，緩口氣。

到晚上2點多，座上的人睡了一大半，站著的基本沒有睡著的，那么痛苦的姿勢蜷著，能睡著的人都是折翼的天使，盡管這時候所有人都困得要死。我由于身高腿長，坐在那里腿怎么都伸不直，膝蓋無比的酸疼，疼得我怎么都睡不著。所以我去車廂連接的地方抽煙，這時候我旁邊一個女生就坐在我的座位上歇會兒。

我剛過去準備點上煙，那個女生的男朋友就朝我走過來，跟我聊天兒。他和女朋友在天津打工，T69的臥鋪和硬座票都太難買了，想省點錢，沒買機票，所以買站票回家。而且基本每年都只能買到站票回家，已經這樣三四年了。

他從口袋里掏出煙，遞給我一支，幫我點上。繼續跟我聊天，聊電影，聊出門在外的感受……

我們在聊天的時候，他女朋友就坐在我的座位上睡覺。因為站著實在太累了，她很快就睡著了。

這時候我已經明白過來了，其實那個男生之所以給我遞煙，找我使勁聊天，只為了讓他女朋友在我座位上多睡一會兒。

的確，在外打工賺錢，為了省錢還買站票，這樣的經濟條件下，他能為女朋友做的，無非是盡力把我拖住，讓女朋友多睡一會兒。

到4點的時候，我已經困得要死。跟他聊了一個小時天，站在那個地方我的腿更酸了。這時候我渾身難受，頭疼，而且腦袋里嗡嗡響。我知道，他肯定也渾身不舒服了。因為白天他就一直站著，空間有限，只容得下一個人坐馬扎，他讓女朋友坐了。

我就使勁挺著跟他聊天，想滿足一下這個漂泊在外的同齡人對女朋友的關愛。

一直到4點半，那個女生醒了。她向我們走過來，看我們還在聊天，她明白了她男朋友找我聊天的用意了。她走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抱著她的男朋友。

承諾一輩子的幸福，哪比得上他給她的這一根煙的睡覺時間。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