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著臉的罪犯在打電話:“贖金是5000萬日元。”這話給我當頭一棒。我的身價是5000萬日元?我那摳門兒的父親是絕對不會交出這么多贖金的。這些綁匪如果要綁架,也應該找一個充滿愛的家庭才對。
對于我父親而言,有我沒我好像都無關緊要。從我出生到現在的12年中,他幾乎沒有平心靜氣地同我說過話。他平常只顧著工作,很少待在家里,偶爾哪天早晨我們一同坐在廚房的餐桌前吃早飯,他也只是皺著眉頭不說話。因為關系不融洽,就避免在一起,所以我們很少見面。哪天碰巧遇到了,他也總是生氣地數落著我:為什么只有你這么胖呀,為什么你是我的兒子卻不吃我們家傳統的納豆呀等等。“但是爸爸……”“不要叫爸爸。”這是父子間談話的結束語。我低著頭,啃著烤面包。
媽媽很溫柔,在爸爸面前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媽媽的身體不好,經常臥床不起,所以也不能幫我什么。倒是爸爸最小的妹妹玉枝姑姑經常帶我去看電影或參加家庭聚會什么的。“我爸爸非常喜歡妹妹呀!”“是嗎?噢,你剛上小學不久得了腮腺炎,還記得吧,那時可把你爸爸折騰得夠嗆。”“不記得了。”我說,“他那樣還不是怕自己也被傳染上?聽說如果大人得了腮腺炎,那可就了不得了。”“怎么盡說些歪理啊。”玉枝姑姑瞪著我。
今年的暑假特別輕松,時間多得都想離開家到外地去玩一玩,于是,我到書店去找了一本旅游介紹的書,并在那里認真地讀著。在回家的路上,我繼續想著逃到哪里去玩才好呢。正想著,一個戴著墨鏡的陌生叔叔把我叫住了,他對我說:“你媽媽去買東西的時候暈倒了。”他讓我跟他一起去醫院。上車時,我識破了這個騙局,所以對方就用一塊濕乎乎的手帕堵住了我的嘴,我感到眼前一片漆黑。醒來時,我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并且手腳都被捆著。
“你放心,只要我們收到贖金,馬上就把你放了。”給我家里打完勒索電話后,綁匪對我說。因為他的面孔嚴嚴實實地蒙著,所以連說的話都不像是人發出的聲音。
我非常清楚,這下肯定完了,因為平時爸爸就連游戲帶都很少給我買。我變得自暴自棄起來,干脆餓死算了,所以端來的飯菜我也不吃,并用腳“砰”踢飛了。可是,只過了兩天我就投降了。此后,人家不管給什么我都吃。和我們家一樣,也有我最不愛吃的納豆,這個也是“前期調查”不足,竟不知道我不吃納豆,但是我默默地都吃了。
我被關在一間很臟的房間里,沒有空調,熱得受不了,手被捆著,渾身癢得真想死。這樣過了—個星期,我又被強行用毛巾蒙住了臉。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爸爸正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我,兩手的手指使勁地抓著我的肩膀。“哎呀,疼啊。”我叫著,突然看見爸爸的眼里滿是淚水。
綁匪沒有被抓住。
后來聽說,爸爸按照綁匪“很過分的命令”,把5000萬日元的贖金從百貨商店的樓頂扔下去。因為突然從天上飄落下來那么多錢,引起很大的騷亂。不知道是誰把這些錢揣進了腰包,反正最后是一張也沒有剩下。好像警察說罪犯的目的不是要得到贖金,只是要讓爸爸破財。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爸爸在我面前從來不提我被綁架的事。
也許是工作不太忙了吧,總之,爸爸在家里的時間比以前多了,可是無論怎么有機會和爸爸說話,他一次也沒提綁匪和贖金的事。
啊,只有一次。那是寒假第一天的早晨。同往常一樣,我把特制的酸乳酪和納豆拌在一起。爸爸說:“你終于吃納豆了!”我沒有說這是托綁匪的福,只是低下了頭。爸爸繼續說:“這種納豆酸乳酪是我們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秘傳食譜,其他地方是絕對吃不到的。”我抬起了頭說:“我被綁架時也是這樣吃的。不光是我,綁匪也吃呢。”爸爸“啊”的一聲,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