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包華胤
肖像畫漫談
文/包華胤
繪畫是一門“模仿的”藝術,自孩提時期,有了一張紙,一盒蠟筆,便會在上面即興地涂畫出他們心目中爸爸或者媽媽的樣子,這是小孩子對人最早的意識。雖然畫面上的人物形象似乎滑稽可笑,但在孩子的心中,這就是真實的爸爸和媽媽。因為畫面上準確無誤地標注了爸爸和媽媽頭部所必要的部件: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等,應有盡有,再加上或短或長的頭發和胡子,一幅肖像畫就這樣誕生了,這就是最原始的模仿。小孩子在無意中把物質方面和精神方面的各種關系再現出來了,我們可以理解為神似。
顯而易見,肖像畫的目的便是盡量正確地模仿模特的外形。要逼真地模仿一個生動的人,要刻畫真實的人物和真實的姿態,假如形象表現得不充分或不正確,觀眾就會對畫家說:“這個胸脯或者手臂是不應這樣描繪的。”或者說“你的背景人物太大,樹木的色調不真實”等等,也就是說形似是肖像畫的重要因素。

耀邦一號文件

士兵的隊伍
然而,更重要的因素是一幅好的肖像畫必須達到神似。一般說來,衣飾服裝只是外表,舉手就能拿掉,在要描繪的模特身上,主要的東西是活的身體本身,其余的都是附屬品,都是人工的。還有一些屬于人本身的特征,如技藝與職業的不同,也不大重要,礦工的胳膊不同于律師的胳膊,軍人走路的姿態跟干部不一樣;勞動在田頭農夫的肌肉、膚色、脊背的曲線、臉上的皺紋,以及行走的姿勢不同于坐在廳堂里或辦公室里的文化人,這些特點是比較穩固的,往往會一輩子得以保持。但是一些偶然的因素,如一個人的環境與地位變了,就會產生相反的特點。知識青年受到了農民的再教育,就會有農民的姿態,農民工進城務工就會表現出城里人的姿態,盡管有這些變化,構成身體要素的內在精神特征不是暫時的因素所能動搖的。所以畫家在畫肖像畫時應特別注重提煉模特的精氣神,也就是達到神似。表現神情的手段有很多方法,最主要的是要刻畫好眼神,身體的姿態,總而言之,舉手投足間都能體現出人物內心的精神來,另外,如色調、光線、背景也是襯托人物內在精神不可或缺的手段。

包華胤,畢業于上海輕工業專科學校美術設計專業。上世紀60年代初,開始專修水彩畫。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擅長水彩風景畫和人物畫,并為文學作品和兒童繪畫教學著作繪制水彩畫插圖,其中有《十日談》《約翰·克利斯朵夫》《基度山伯爵》《安娜·卡列尼娜》。
個人作品:《山寨姐妹》《老墻》《泉水清清》分別入選第七屆和第八屆全國美術作品展,及中國版畫版種大展——全國第五屆版展;《趕墟》入選香港中國水彩畫大展;《春雨》入選第七屆中國水彩畫大展。

傣家集市

山寨姐妹

紅蓋頭

姜春芳肖像

唐裝

夏日街頭
另外一些影響,如歷史時期,雖然對精神產生極大的作用,但在人的身體上僅僅留下很淡的印記。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所重視的思想感情和現在完全不同,可是人的身體結構并無差別,至多在參閱一些老照片時會發現那時人的姿態更嚴肅,表情更夸張些。
我對人物肖像畫的興趣起始于上世紀50年代后期,我還是個小學生,記得一次美術老師布置的作業是畫站立的人,根據美術課本的示范,應該是先畫十字輔助線,再在上端畫一個圓形圖案,象征人的頭部,隨后分別在十字輔助線的兩側和下面勾畫出手和腳的形狀,我那時已經在學畫畫了,看到《人民畫報》上有一張毛主席的全身像,就“膽大妄為”地照著臨摹在美術練習本上,作業交給老師后,竟把老師嚇了一跳,把我狠狠訓斥了一頓。那個年代要畫主席像是政治性很強的事,如畫得不像,會有丑化領袖的嫌疑,好在我臨摹得還算像,沒有釀成政治事件。
在嗣后的五十多年里,我從學習素描,畫人體模特,在“文革”期間繪制大型油畫領袖像,樂此不疲地與人物肖像畫結下不解之緣。特別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為多部文藝作品繪制了插圖,畫插圖是很鍛煉畫家的,文學插圖需要創作各色各樣的人物。要不厭其煩地描繪林林總總的人物肖像素描和水彩稿,對于畫群體場面來說,更要付出大量的勞動(其中包括可取舍的某些形象在數量上的增減)才能獲得。有時候,過分呆板地運用參考照片所得到的細節會使得畫面枯燥而瑣碎,往往要忍痛割愛,為了整體,要擺脫有些不必要的細節。
創作一幅人物肖像畫,畫面的布局構圖是必不可少的。有些畫家為了表現的自然性和活潑性認為強調嚴謹構圖沒有意義。持著這樣的觀點,那么“偏左一點”還是“偏右一點”都無關緊要了。我則認為,構圖和布局是有其內在規律的,在構圖時沒有章法隨意性的布局是沒有存在余地的,我覺得這種結構的安排還可以顯現出畫家所期待的造型結構的音樂感。
在刻畫人物形象時,服裝和衣料皺褶的疏密關系會影響整個畫面。因為服裝的皺褶是按人體身姿的動作而出現的,也是因人而異的,各自具有表現力。在一幅富有韻律的肖像畫畫面中,它們真正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當然,這里也與任何場合一樣,需要篩選,依照模特描繪下來的皺褶帶著許多不經意偶然性,而且往往會使畫面產生形式上的分裂,所以這時要找到一種局部與整體的疏密協調是極其重要的。我們看看法國油畫大師安格爾的畫,他的畫上皺褶的韻律和造型是一種表達情感的主要方式。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畫家對衣服皺褶的描繪手法是不同的。但是許多現代畫家的作品里常常完全忽視了它們的存在,這顯然是一種頗為遺憾的疏忽。
我這二十余年來,逐漸定位于畫人物肖像畫為主,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多次參選于全國美術作品展的畫作均是人物肖像畫。近些年,我的肖像畫有紀念胡耀邦的《耀邦一號文件》 ,為紀念大百科全書的創始人學者姜椿芳一百周年誕辰的《姜椿芳肖像》(現由編譯局收藏) ,以及《夏日街頭》《唐裝》《吊帶背心》《紅蓋頭》《士兵的行列》等作品。
根據日常的經驗,縱觀藝術家的生平,就會發現畫家的歷程通常都分做兩部分。第一部分是青年期與成熟期:他們對事物很仔細很熱心地潛心鉆研。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概;他們竭盡全力要表現對象,虔誠的態度不僅到家,甚至過頭。
但到了一生的某一個時期畫家就會自以為對事物認識透了,沒有新東西可發現了,就離開活生生的模特,依靠從經驗中搜集來的訣竅作畫。畫家的第一個時期是真情實感的時期;第二個時期是墨守成規的衰退期,就是最了不起的大藝術家幾乎都擺脫不了。這似乎是一種自然法則,如米開朗基羅的第一時期很長,不下60年之久,那個階段的全部作品充滿英雄氣概。幾十年后,米開朗基羅雖然還勝過別人,但他早期作品所有的生動創作,自然的表現手法,熱情奔放和真實情感的優點,都已消失殆盡。
我畫了幾十年畫,現在仍希望在人物肖像畫這一領域再有沖刺,僅僅是個愿望,也許突破不了自然法則,祈求天佑。研究真實生活的階段,對畫家來說,不論在哪種創作形式里都是必要的。任何生活幻想均不能代替生活,任何一本書也不能像生活那樣給予畫家更多的東西。但畫家又必須具有創作幻想,保持童真才有希望。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