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生活”丟了生活

楊霄霄

出門打車一直催：“師傅，快點快點！”自己開車也要搶，不是急轉就是猛踩油門。聽養生節目說秋季應大補，于是大魚大肉緊招呼。沒過幾天，口干舌燥嗓子疼，頓頓吃素忙去火。手里工作一大堆，夜夜加班盼旅游。好不容易約上好友下江南，卻依然早出晚歸，走馬觀花似的游景點。覺得可笑嗎？可惜這不是段子，這是都市人真實的生活。

旅行之于很多人，可能就是在所有人都去過的地方，留下“到此一游”的照片，與休閑無關，與情感無關。

在這座忙忙碌碌的城市里，滿眼都是急切奔波的人群。急切，有時出于生活所迫，有時則出于“生活所迫”留下的后遺癥。就像是闖紅燈過馬路的行人，起初也許是因為趕時間上班，但后來他們也不知道為什么而急了，再后來，“等待”之于都市人，既像是被高高掛起的奢侈品，又像是被眾人嘲弄的話柄。

小蘭無疑是這“急生活”中的一員。她長得溫文爾雅，卻有著與外表極不匹配的“車技”。無論是上班、下班，抑或周末去郊游，她總是習慣性地超過每一輛出現在眼前的車。小蘭身邊的朋友都說，她不只車開得快，走得也快。不管是工作還是逛街，追上她，總是一件讓眾人“望塵莫及”的事情。

有一次好友聚會，地點選在東直門一家生意紅火的烤魚餐廳，需要排隊等號。小蘭一看這陣勢便立刻要求換地方，弄得一干好友甚是無奈。“其實我也不餓，大家到得都很早，估計等個十來分鐘就進去了。可我就是受不了等，心里躁得慌！”小蘭就是這樣，任何靜下來的時間都像是一種浪費。

她去超市總有“列單子”的習慣，永遠都是一樣一樣拿好單子上的東西，然后立刻交錢走人。如果你見過超市中的小蘭，你定會由衷地感慨，那絕不是生活閑暇中的一次采購，而是爭分奪秒般的戰斗。“不好意思，麻煩過一下。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這是小蘭在超市中說得最多的兩句話，每拿完一樣所需品，她便大踏步地走向下一個目標，路過的貨架前她一定不會停留。

十一假期，小蘭總算有時間約上三五好友出行。她早早在網上訂好機票和賓館，并詳盡地規劃著每一天的行程。密密麻麻的“旅行規劃”就像是一份商業合同，精致、嚴謹。休假當晚出發，上班前夜回京，生怕7天的假期糟蹋了一分一秒。

“在麗江，我只安排了兩天，要去大研、束河兩個古城，還有玉龍雪山、黑龍潭公園。”小蘭預計每半天就要走完一個景點，可是在古城游覽的那天，一行人發現了一個“清單”上沒有記載的景點——木府。雖然府內景色宜人，但由于沒有安排足夠的時間，大家也只能走馬觀花地看上幾眼，便匆匆離去。小蘭說：“其實后來想想，雪山真沒什么好看的，還不如把木府轉完。不過去一趟麗江，總要去一下雪山……”

這7天，小蘭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去了很多地方，照了很多照片，不敢駐足片刻。旅行之于很多人，可能就是在所有人都去過的地方，留下“到此一游”的照片，與休閑無關，與情感無關。

他們都樂于“網購”，因為沒時間逛街；他們都樂于吃快餐，因為連等廚師炒個菜的時間他們都沒有。

當陽光、草坪離都市人越來越遠時，當過勞死、抑郁癥逐漸籠罩職場時，你是否開始反思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急”呢？眼睛死稱之為“盲”，心死稱之為“忙”。約翰·列儂曾說：“當我們正在為生活疲于奔命的時候，生活已經離我們而去。”

十一假期，小惠帶父母到海南度假。她找了一個高端度假村，那里有設計獨特的花園和寧靜的私人海域。一家人在那里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出去散散步、賞賞花、曬曬太陽、吹吹風。小惠在微博上說：“我們終日忙忙碌碌，用盡自以為最大的努力，卻換來父母的衰老，年華的老去，情感的缺失。我們何不慢下來，找回路上的風景？”

小惠在一家銀行工作，3年來每天兢兢業業，經常加班到深夜。這3年，她一直努力地工作，得來了經濟上的回報，卻發現失去了很多金錢買不回的東西。“我是國安的‘鐵桿，但現在都快忘了工體長什么樣了。”小惠曾是工體的常客，當時還建了個QQ群便于大家聯系。“有一次我加班，看群里異常熱鬧，才知道是國安本賽季最后一個主場了。大家都去了，賽后有個答謝活動，球迷都很感動，回到家還是不能抑制內心的激動，紛紛在群里發言。”小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都忘了，這是最后一個主場。”

在海邊的日子，小惠看了幾本喜歡的小說，還在海邊的躺椅上曬了暖暖的太陽。小惠說，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自從上班以來，自己就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工作上，唯恐沒有做好什么事，唯恐忘記哪個領導的吩咐。不是急著上班，就是急著工作，好像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由于身邊的同事都很忙碌，小惠一直沒覺得這樣的狀態有什么不好。他們都樂于“網購”，因為沒時間逛街；他們都樂于吃快餐，因為連等廚師炒個菜的時間他們都沒有。“我媽動不動就說，你都27了，也沒個男朋友。可我哪有時間認識同事以外的人？”其實小惠在家人的安排下相過幾次親。她覺得“速食時代”相親沒什么不好，但只是短短一頓飯時間，怎能許下終身？

不久前，小惠的媽媽生了一場重病，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在病床前照顧媽媽的日子，媽媽總是說：“你跟我說說話，咱倆很久沒好好聊聊了。”小惠張口，卻只能聊聊單位的事、同事的事。她說：“突然發現，我的生活里根本沒有其他，我試圖找到一些有趣的話題哄她開心，但是沒有。”

很多事兒都像是京城高峰期的二環路，你急也是堵，不急也是堵。

在海南的日子，小惠一家享受著生活原有的快樂。小惠說：“我看雜志上都提倡‘慢生活，這是一種美好的狀態。”

“慢生活家”卡爾·霍諾曾指出，“慢生活”不是磨蹭，更不是懶惰，而是讓速度的指標“撤退”，讓生活變得細致。這是相對于當前社會匆匆忙忙的快節奏生活而言的另一種生活方式。這里的“慢”是一種意境，一種回歸自然、輕松和諧的意境。

“慢生活”不等于消極生活。調查顯示，90%的中國大城市白領因忙碌而處于亞健康狀態。慢下來，生活才會更健康，也更有意義。所謂“欲速則不達”說的大概也就是這么個理兒。很多事兒都像是京城高峰期的二環路，你急也是堵，不急也是堵。何不慢下來，聽聽音樂，聽聽廣播，享受都市生活中難得的閑暇？

曾經看過一個段子，說有一天早上，媽媽正要送孩子上學，孩子把一杯牛奶灑到了身上。上學、上班的時間都到了，要是換做有的媽媽，恐怕就要發脾氣教訓孩子了。可是這位媽媽沒說什么，轉身帶孩子回家，給孩子請假，給自己請假。她說：“那天天氣不錯，只當是上天給我的一天假。平時忙，也不常帶孩子玩。”于是她帶孩子去了湖邊，順便帶了兩本書，看書、曬太陽，高高興興放松了一天。

羨慕這位媽媽的灑脫嗎？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把段子過成生活。

（琴棋摘自《競報》2011年12月1日，鄺 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