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鬮

蔡中鋒

奶奶活著的時候，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四十多年前的那個冬天，當然，那時候還沒有我，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老姥姥一家，除老姥姥一人之外全都餓死了，于是老姥姥就來到了我們家。當時我們家也只有一升黃豆，小半缸玉米糝。這些糧食奶奶是早就計劃好了的，一天吃那么一點點，加上樹葉、草根、麥苗等一點能吃的東西，我奶奶、爺爺、爸爸、叔叔和兩個姑姑一家六口，才有可能熬過那個青黃不接的冬天和早春，不至于餓死。可是從老姥姥來到之后，奶奶就發現這點糧食天天減少的較多。她留心了一下，發現是老姥姥在偷吃。奶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想，她必須在自己的家人和母親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了。

于是她對老姥姥說：“娘，你也知道，這點糧食根本不夠我們一家活到下一年，你這樣偷吃，可能會讓大家全部餓死。這樣吧，你抓一把黃豆，我們數數，如果是單數，這點糧食你就全部拿走吧，我們一家早點餓死算了。如果是雙數，還是請你老人家回去吧。”

老姥姥抓出了一大把黃豆，她仔細地數了幾遍，結果都是雙數，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找根繩子上吊了。

奶奶含淚埋葬了老姥姥，想盡一切辦法熬過了那個嚴冬和早春，于是后來才有了她的這些兒孫。可惜三十年前，奶奶就去世了，如果她老人家能活到現在，對現在的好日子不知會怎么想。

摘自湖南人民出版社《人在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