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母親的故事

張月明

我住在醫(yī)院宿舍，每天見多了生生死死，一直以為再不會有什么能讓我輕易喜悲。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江生。護士們說他沒有父親，只有一個母親相依為命。

見到江生，他蜷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床邊坐著他瘦弱的母親，正認真地向他描述窗外的情景：“今天天氣多好啊，看陽光都照到你床上了，窗外，油菜花兒開了，金燦燦的一片。草坪上，咦!就是早幾天住進來的那個姑娘，跟我們得的是一個病，開始比我們還重，這不，現(xiàn)在自己都能在院子里散步了……”病房的窗外其實是一堵光禿禿的墻，什么都沒有，江生患的腦腫瘤壓迫了視神經(jīng)，入院時已經(jīng)失明。醫(yī)生向病人家屬反復(fù)交代了病情的嚴重。可他的媽媽，堅持要讓兒子得到最好的治療，她不愿放棄哪怕萬分之一的希望。后來才知道她在大治路邊攤雞蛋餅，為給兒子治病，她已賣掉了居住的房子，還賣了血……街鄰親友都不忍心與她照面，只要見誰，她總上前拉住他們的手不放。“給我兒子打個電話吧。”她總是一次次地央求人給兒子打問候電話。她對兒子說：那么多人關(guān)心你呢!她日復(fù)一日陪著病床上的兒子，默默地坐在床邊看著兒子接聽自己精心安排的來電。誰都難以相信，她能接連幾天四處奔走，打聽兒子同學(xué)、朋友的住址。“給我兒子打個電話吧。”她說。

醫(yī)生們盡了最大的努力，江生終于還是在一個靜悄悄的黎明走了。那個母親，沒有嚎啕大哭，她只是緊緊地抱著兒子生前的衣物，久久地呆望著兒子睡過的病床……

大治路邊，又看到了那個攤“雞蛋煎餅”的手推車和那個更瘦、更憔悴的身影。兒子的那部手機伏在母親胸口溫暖貼身子的布袋里。每個清晨和黃昏都有人繞很遠的路，去買她攤的雞蛋煎餅。

每個清晨和黃昏她胸口那只手機都會有人發(fā)來問候的信息：“媽媽，我們愛你。”

王鶴照摘自《現(xiàn)代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