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秋
去年9月國新辦發表《中國的和平發展》白皮書,明確了六大國家核心利益,即國家主權、國家安全、領土完整、國家統一、中國憲法確立的國家政治制度和社會大局穩定、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基本保障。這跟2009年7月戴秉國國務委員在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中概括的三個核心利益(維護基本制度和國家安全;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經濟社會的持續穩定發展)大同小異。
然而在一些媒體語境中,“核心利益”一詞似乎是捍衛領土完整的專用語。外媒對中國“核心利益”的理解,也就不免狹隘化。譬如,近兩年中國將南海問題劃為核心利益,就引起不小的爭議,認為這是對于南海這條國際重要運輸水道的覬覦。而不久前中方媒體首次將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稱為“核心利益”,竟被日本媒體曲解為“中國意在擴大自身控制海域”。
因為“核心利益”被窄化和硬化理解后引起的外界反彈,有學者甚至建議中國少提“核心利益”,多提“核心價值”,以此來與爭議方尋求最大的公約數。
其實核心利益作為一種特定的外交辭令,是比泛道德化概念和意識形態說教更能讓對方聽懂的語言。用以表達對外交涉中重點關注的領域時,其學理價值并無須過于完備—給其添加過多的抽象內容,會妨礙其實際表達時的效果。但另一方面,將核心利益窄化為外交“紅線”,不容對方置喙,也會導致在雙方共同關注的問題上形成無謂的對峙,一方爭得了口頭的勝利,卻擠壓了戰略對話的空間。
核心利益在談判話語中的信息傳遞有效性,取決于它是按內涵設定的,外延可變通的,邏輯是自洽的,體現彼此尊重的。所以,宜乎超越白皮書的定義與媒體的通常理解,以不同時期重點關注的話題領域界定中國的核心利益,同時以開放性而非封閉性“圓潤”核心利益的外殼,讓自己的道理能夠被對方聽進去。否則,無論是以“核心利益”大旗到處去宣示對某個議題的話語權占領,還是步步為營,以攤大餅的方式把“核心利益”的蛋糕做大,效果都不會太理想。
對核心利益作相對寬泛而不拘一格的理解,會有助于解釋為何在一些領域我們講“毫無私利”,卻還要與別人爭得面紅耳赤。譬如,為了伸張主權,哪怕是別國的主權,由于關涉國際法的形塑,我們也要據理力爭。如果不能明言其中利害關系,會讓外界誤會我們“胃口太大”。
與朝核六方會談,中印關系新路線圖,或日本命名作為專屬經濟區基點的無名島相比,美歐對伊朗和敘利亞制裁、緬甸開啟變革,或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擴容”,看似離中國的“核心利益”較遠,實則不然。把中國的核心利益放在世界潮流中觀照,會超越地緣政治的范疇,上升到規則、理念、法律的層面。正是在這個更高的層面,由于脫離了本位主義的視野局限,博弈才會更自然,更充分,更易達成成果。即便有一些不愉快的沖突,在多向反饋的機制作用下,當事方才能知所進退,自我調整,雙贏、多贏的利益增殖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