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心成為一片海

龍飛兒

軍訓的教官復姓東方。細高瘦長，仿佛一陣風吹過來，立馬他就會晃三晃。于是我們全班同學一致通過管他叫“葦子”。

沒想到“葦子”看似瘦弱，卻厲害得緊，每天鉛筆立正11個小時，不許搔癢，甚至上趟廁所也得打報告。有趣的是胖墩佯裝暈倒，被“葦子”踹兩腳，一把從地上揪起來。

不過，很快我們開始佩服他。

操場上，魚干似的“葦子”，一口氣兒160多個俯臥撐，讓我們那個汗。教室里，蝌蚪般的數學題，他刷刷刷地一揮而就；英語一串串，靚得讓人睜不開眼。我們打心底愛上這根文文武武的“東方葦子”。

周六中午，學校餐廳清一色的冬瓜菜就饅頭，讓人看一眼都嫌煩。胖子跟我開玩笑，我順手就一個饅頭扔了出去，饅頭和剛進教室的“葦子“的軍帽來了個親密接吻。

“葦子”皺皺眉，緩緩彎下身，心痛地把饅頭放在軍帽里。他說：同學們，你們知道啃一個月鹽巴是什么感覺嗎？讓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有個男孩，家境貧困。他8歲那年，母親突發腦溢血，癱瘓在床。家里只剩下男孩和他的哥哥。為了照顧母親供弟弟上學，哥哥放棄了學習去了打工。

高中三年，男孩晚上12點之前沒有睡過覺。清晨，同學們剛剛起床。他已在冷清的教室讀書多時。高三那年，有一次，他的生活費又快用光了。恰巧哥出門做工，嫂子在家。“又來要錢了？有本事自己掙去！”沒等他開口，嫂子刀子般的話迎面射來。

男孩只好回到學校。身上只剩下36元錢，除了每天吸取4個饅頭的能量，他還買了一塊鹽巴。餐廳里飯菜飄香，他卻縮在宿舍，咬幾口饅頭，用小勺刮一小薄層的鹽末就著咽下去。一個月后，哥來送錢才知道了他的境況。

當班主任鄭重地告訴他軍校不用交學費、生活費還有津貼時，他不想再連累哥哥了。五年的軍校歷練，他成了一名上校軍官。

——這個男孩子就是我。

你們叫我“葦子”，是因為我當年吃鹽太多導致胃炎，現在吃什么都長不胖，我雖“瘦”但不“弱”。任何惡劣的環境都不能妨礙我有一顆強大的內心。

說完，他殷切的目光，環掃教室。76位同學，包括我，都埋頭肅然吃飯。

15天后，“葦子”走了，卻給我們留下了很多。

在我們心底永遠鐫刻著“葦子”經常說起的一段話：或許生活給你太多鹽分，但這決不是你化為蝙蝠，在暗夜炫舞的理由。包容它、稀釋它、成就它，你就是一片海！

李蘇杰摘自《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