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非可有可無

吳樹

父親去世三年后，你來到了我家。讓母親對你產(chǎn)生好感的原因，是你那手好廚藝。就這樣，你和母親住在了一起。

你把我母親照顧得很好，她每次見我都嚷嚷要減肥，那語氣是幸福的。你做的飯的確好吃，我在吃了幾次之后，對妻子所做的飯都有了幾分不滿。

搬新家的那天，你和母親來給我們燎鍋底。你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吃飯時，卻找不到你。等賓客走后你回來了，收拾杯盤，將剩菜剩飯裝在準備好的飯盒里。母親說你這樣她很難受，你邊收拾邊說：“我看著這么浪費我心里不舒服。咱要盡量幫孩子省點兒。”你的話，讓我的內(nèi)心很復雜。漸漸地，對你的好感越來越濃。

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你病倒了，得了腦血栓，半身不遂。原先只會微笑的你，總是流眼淚。母親照顧你，你哭；你兒子給你削水果，你哭……終于有一天，你用剃須刀片朝自己的手腕切了下去。搶救了5個小時，才從死亡線上掙扎著回來……

沒想到，你的兒子先棄你而去。我母親也在這個時候跟我提出要跟你分手，因為你們沒有登記。她說：“媽不能撿個殘爹拖累你。”我狠狠心，對你說：“屠叔，我媽病了。”你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們都得上班，媽身體又不好。這樣吧，出院后，你回你自己家，我?guī)湍阏垈€保姆。”你不哭了，含混地說：“不用請保姆，不用……”出了醫(yī)院，我去家政公司為你請了一個保姆，預交了一年的費用……

你不在的那個春節(jié)，過得有些寂寥。兒子說：“你們?yōu)槭裁床蛔尃敔敾丶疫^年？你們都是混蛋。”兒子的一句話，讓我們的心土崩瓦解。我驅(qū)車去了你那里。走進你冷鍋冷灶的家，我的眼淚再沒有止住。我操起電話，大罵了你的兒子一通，然后給你包餃子。你吃著餃子，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吃完飯，我背起你就往外走，不容置疑地對你說：“咱回家。”

你回來了。兒子對你又摟又親。妻子說我瘋了。我說：“在我心里，他是我的親人。”母親聽了，淚如雨下。不一會兒，兒子進來了：“爸爸，別再把爺爺送走了。”“爺爺嘛，就是用來疼的，怎么能送走呢！”我含淚跟兒子開了句玩笑。

你漸漸地安靜下來，后來，你居然能在輪椅上做飯了。你樂在其中，我們，也安于享受。只是，你的孫子很心疼你，偷偷地為你服務。看著你倆保持著如此默契，我的心里溢滿幸福。

漸漸地，你又像原來一樣，開始做這個家庭的配角，我也不再同你客氣。我知道，我必須用這種方式盡量延緩你的衰老。因為，有你在，家才在。

百合花摘自《情感讀本·道德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