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名叫“奶奶”的樹

郭姜燕

盡管有一萬個不情愿，但她還是不得不接受要與奶奶獨處半年的現實。“爸爸在新疆的工程需要人手，你要聽奶奶的話……”媽媽一邊往箱子里塞衣服，一邊叮囑著。

她對奶奶的記憶比較遙遠。爸爸媽媽曾試過把奶奶接來城里同住，可奶奶說，她是一棵老樹，換了地方就活不長了。

她沒想到，看起來有些土氣的奶奶才來兩個星期，就和鄰居打成一片了。而且陽臺上的空花盆里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了碧綠的小蔥、大蒜。她情不自禁地夸獎奶奶能干，奶奶卻說，那都是泥土的功勞。

奶奶又感嘆道：“唉，在城里生活……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路口的那些燈了！看著眼花！”

她想想就明白了，奶奶的左眼瞎了，肯定影響視力。

這周三下午，學校要求每班安排一位家長到學校參加班級活動。這次輪到她的家長參加活動了，該怎么辦？

讓奶奶去？可奶奶的眼睛會不會成為笑柄呢？她打電話問爸爸，爸爸斬釘截鐵地說：“阿燃，讓奶奶去！奶奶不會讓你失望的！相信爸爸！”

她吞吞吐吐地告訴了奶奶這個消息，說：“奶奶，你要……準備準備……講個故事也行！”

奶奶并沒有驚訝，很平靜地說：“好的，我去。”

見到奶奶，同學們表現出了她意料之中的詫異。

奶奶站在講臺上，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武燃同學的奶奶，今年64歲，是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老太太……”

哇！奶奶的開場白真不錯！她緊縮成一團的心漸漸舒展開了。

想不到的事還在后頭呢！奶奶作完自我介紹后，從衣兜里摸出一把口琴，徑直吹了起來，悅耳悠揚的口琴聲一下就飛遍了教室。一曲結束，老師帶頭鼓掌，同學們也異常興奮，一邊鼓掌一邊看她，有同學還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老師握住奶奶的手說：“老人家，太精彩了！你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給孩子們講講吧！”

奶奶用目光詢問她的意見。她咬著唇，滿眼放光地點點頭。奶奶說：“好吧！就講講關于我左眼的故事吧！”

原來那是大年三十晚上，一個男孩子跑到點燃的鞭炮旁去了，奶奶為了救那個男孩，抓起鞭炮就扔出去……鞭炮在近旁炸響，傷了眼睛。

晚上她打電話問爸爸：“奶奶救的那個男孩子是誰？”

爸爸沉默了片刻，說：“是我！阿燃，你現在知道爸爸為什么給你取這個名字了吧？”

她忽然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少。奶奶去給陽臺上的小植物們澆水去了，看著奶奶的身影，她覺得奶奶真的像一棵樹，雖然老了，卻依然遒勁挺拔，活力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