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想諾貝爾獎……

鄭若麟

諾貝爾獎，特別是它的和平獎和文學獎，歷來會引起種種爭議，而且還往往非常激烈，原因很簡單：一個彈丸小國的幾位老人居然成為全球文學和政治價值取向的評判者，他們能服眾才是怪事呢。本來世人根本就不必那么認真。如英國人就從來不認為諾貝爾文學獎高于本國文學獎。法國作家薩特更是曾以“拒絕一切來自官方的榮譽”為由而拒絕了諾貝爾文學獎。但更多的國家民眾卻因媒體的渲染，也因自己自信心之匱乏，才會如此仰視諾貝爾獎，從而造成諾貝爾獎今天的“輝煌”。今年似乎也不例外。

記得諾貝爾文學獎曾給了華裔法國作家、用中文創作的高行健。當時也引發了一場大爭論。因為很多同樣用中文創作的作家對高行健的中文水準不敢恭維。今年的莫言無疑在這一點上遠遠勝過高行健。因為他在獲得諾獎前已多次獲得各大中國文學獎，包括茅盾文學獎，其才華在中國已經獲得肯定。莫言的獲獎在“沖擊波”過后，至少會產生一大“負面”影響。很多中國作家會突然“幻滅”：原來諾貝爾文學獎并非離我們多么遙遠！過去國人之所以仰視諾貝爾文學獎，一個重要原因是國人只能通過翻譯作品來了解獲獎者的水平。而文學翻譯具有語言上的局限是眾所周知的。今年則不同，獲獎者是用中文創作的莫言。由此可以斷言，從此諾貝爾文學獎將會重新從云端跌回到人間。

今年的諾貝爾獎讓法國媒體著實糾結、為難了好一陣子。一家大報在諾貝爾文學獎宣布的前一天還發表長文，引用并強調了三個“最有希望獲獎者”的名單，卻完全“忘記”了早已甚囂塵上的莫言。是法國記者們突然消息閉塞了？還是心理上就不愿意看到一個“中國共產黨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很少人提及，在莫言獲獎的背后，有一位特殊的人物：美國出版商安德魯·維利。四個月前，他到中國與莫言會面。據法國媒體報道，此后他壟斷了莫言作品在全球的發行權。是否確切，尚需求證。這可是涉及巨大經濟利益的大事。維利已經是土耳其2006年諾獎作家帕慕克、印度裔英國2001年諾獎作家奈保爾的作品權代理人。事實上，今年的幾位據稱“獲獎熱門作家”如村上、洛特等也都是他麾下的作家。

歐盟出乎意料地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是今年的又一個引起爭議的焦點。一些歐洲人認為歐盟陷入空前危機之際，這個獎令人難以置信；法國媒體在采訪一位剛剛失業的希臘人對歐盟獲和平獎的感想時，希臘人反問：“歐盟獲諾獎？你是在開玩笑吧……”然而，從亞洲的角度來看，歐盟獲諾獎卻頗有啟發。歐盟之所以能維持60年的和平，法德和解是基石。而其中德國對自己在二戰中犯下的罪行的深刻反省，向其他受害國特別是向猶太民族反復道歉、懺悔以及支付巨額戰爭賠款，則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反思亞洲，戰敗國、曾給整個亞洲帶來深重災難的日本，迄今為止卻堅持拒絕道歉、拒絕賠償和拒絕懺悔，相反與所有鄰國都發生領土爭端。諾貝爾獎給予歐盟，是否能讓日本反省一下呢？

莫言獲獎，當然是一件好事。盡管這是一位視野完全限于國內的作家，一位可以說不僅僅是不懂外語、實際上也不怎么理解當今世界現狀的作家——這是中國作家與世界其他國家頂尖作家最大的不同之處。問題在于，一位幾乎是“純”中國的作家，在獲得諾貝爾獎與獲得茅盾文學獎之間，是否存在著質的差異呢？由此而進一步提出的問題是，中國人是否已經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價值觀和價值自尊？我們是否忘記了我們兩年前曾批評諾獎干預內政？一個民族如果被打了一記耳光，卻因接到了一束鮮花就立即忘記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的話，顯然不是一個成熟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