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堅
一
江曾培在《文匯讀書周報》上發表文章,批評當前的出版業“在相當程度上,不再是思想的選擇,文化的選擇,情趣的選擇,品位的選擇,而是成了金錢的選擇,經濟效益的選擇”;他還批評當下的不少出版人“不能潛心于文化,而是熱衷于搞快餐化、低俗化的淺陋讀物”。文章引入時下的一種說法——“只要營銷到位,包裝到位,衛生紙都可以當書發行出去”,文章被《報刊文摘》轉載時,標題叫“出版不是賣‘衛生紙”。
江先生所言很有普遍性,其涵蓋面不限于出版。電視連續劇越“連”越長,其創作過程也越來越像工廠的流水線:“制片人找到了航空公司和手機廠的贊助,所以一上來就要求必須有空姐、手機這套商業模板,在這個模板下再考慮英雄救美還是野獸救美”,因“電視劇是工藝品,首先是銷售,其次是審美”。這是電視劇《落地請開手機》的編劇雷英說的,其間滲透了參與者深沉的無奈。
某些跡象表明,發展文化產業,謹防“產業”將錢沉淀后,使“文化”成為泡沫。
二
經濟學家鄒恒甫接受記者采訪時,忿然抨擊他的“不少”經濟學界“同行”:“銀根一收緊,他們就給銀行當傳聲筒,在媒體上制造輿論:‘貨幣政策該放松啊,該調低準備金率啊”;還有更過分的,“一邊在央行貨幣委員會當委員拿國家的工資,一邊給上市銀行當獨立董事拿高薪,兩頭賺。其實,他們都是‘千萬級別的大富翁。”
中國的經濟學家聲譽不好,無疑與鄒先生的此類“同行”有關,稱他們為“害群之馬”不算為過。中國的經濟學界不但謹防經濟學淪為“金錢學”而使“家”成為撈取金錢的籌碼;還得謹防這些“害群之馬”像瘟疫一般的蔓延。“千萬級別”的大富翁,畢竟很有誘惑力。
三
王宏甲著《教育的良心》,寫到一個鄉村教學點的情況:一個已經代課十一年的女教師,總共“一房三間”的校舍,“兩間教室是通著的,還有一個小間是教師宿舍”,女教師的“孩子就在那個小間里睡覺”。據說,“這里鄉下教學點的校舍都是這樣的”。作者也說到留守兒童在家的學習環境,他看到的是一個女孩,“平常是在一個用石塊壘起來的石板上做作業”。作者感慨:“鄉村,尤其是貧困鄉村的孩子,與城市孩子在基礎條件上的差距如此之大,如何在這么大的差距上,依靠同一張考卷去建立公平?”
十年前的“村校撤并”,大概就是鑒于鄉村教育條件之差,城鄉教育反差之大做出的決策。據教育部公布的統計數據:農村小學數量十年間減少了52.1%。我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推測別人。決策者的本意,大概也想讓鄉村的孩子有一個與城市的孩子差距不是太大的學習環境,盡可能地建立起教學的公平。然而“村校撤并”之舉,卻使鄉村的孩子面臨前所未有的窘境:走上十來里路去上學,來回二三十里,走讀嗎,時間花不起;住宿嗎,費用花不起;能通汽車的鄉村有校車接送,卻又頻頻出事,生命更是“賠”不起,不少鄉村的孩子,就只好輟學了。
凡此種種,決策者們或許根本就未曾想到,這就叫“隔膜”。心中沒數膽子大,情況不明主意多,頂層設計,必須謹防與基層百姓有“隔膜”的人如此拍板。
【原載2012年第10期《唯實》本刊有刪節,標題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