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組詩）

潘志光

有脾氣的果園

節氣到了

果園的桃花還沒有開

在田埂上散步的青草

舉著透明的春天高過牛背

遠方的朋友來了

桃花開了

別看果園沉默得像個老人

他也有脾氣

把里程牌般的節氣

扔在一邊

桃樹·小草

一陣大風刮來

桃園頂大那棵桃樹

晃動了幾下

接著，傳染給周圍的桃樹

也晃動了幾下

桃樹下面站著的小草

一動也沒動

看著晃動的桃樹

目光的溫度很低

狩 獵

夜半，野豬成群結隊地闖進來

啃翻果樹

占據一角月色

我和太陽一起

將一只只獸夾放在果園的東南西北

愚蠢的家伙伴著夜色又來了

獸夾夾住了它們的腿

和破碎的叫聲

一棵歪脖子梨樹

一棵歪脖子梨樹

它常年歪著，驕橫地

把它相鄰的果樹的陽光

雨露和鳥鳴

統統拿來放入私囊

頭高高地仰著哼著歌

盡管果子也紅過秋天

小時幼兒園里排排坐

等著阿姨分糕點

橋畔的一只只獅子

很秩序地蹲著

我舉起柴刀

把歪脖子果樹和粗糙的驕橫

一齊砍了

黃鼠狼·瓠瓜

籬笆上掛著三個瓠瓜

一只小黃鼠狼躲在草叢中

眨著詭譎的眼睛

看見瓠瓜從指頭般大變成刀柄般大

變成胳膊般大變成小柱子般大

小黃鼠狼悟出了秘訣——懸掛

第二天清晨，籬笆上多了一個瓠瓜

和一條瘦瘦的諺語

三棵果樹

后門站著三棵果樹

冬天擋著風沙

夏天送上甜甜的喜悅

孩子們的笑聲像彩旗

掛在三棵果樹上

一天，主人的家里失竊了

主人責怪三棵果樹

未經允許，結伴外出

三棵果樹嘀咕

只是在去年十一月九日請假半天

去看了看病著的兄弟

主人把九桶怒氣

潑向三棵果樹

主人揮起刀

整整砍了一個下午

砍掉了三棵果樹

真想做個山里人

上海來的小虹跟著我上山

看見野山楂

伸手摘來塞進嘴里

看見野獼猴桃

伸手摘來塞進嘴里

野柿子把她的嘴巴和思維

染得紅紅的

泉水叮叮咚咚

鳥鳴聲聲

空氣好像清潔工用水洗過

吸一口，甜得醉人

天是藍的

云是白的

日子是彩色的

一棵個子不高叫不出名字的樹

急著要開花

小虹說，我真想邀爸媽一起來

在大山的懷里

搭兩間小木屋住下來

做個山里人

一條小溪流向千里之外

他的耳朵里

把藍圖和大山裝進心里

與兒子聊天

果園北面

小水桶般粗的九棵銀杏

是爺爺親手種的

每年給我們一籮筐一籮筐

成熟的秋天

你拿一顆來看看

銀杏上面閃著爺爺的汗水

放在耳邊，就會

聽見爺爺洪亮得棗木棒槌般

擊打銅鑼的聲音——

錢要用在正路上

如果，你把爺爺的話

扔在叢林中

躺在墳墓里的爺爺

就會走出來大聲教訓你

嘩嘩澗水流過

大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