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

張印珍

朋友發到群里一幅圖片，牛車。那牛車兩邊車框上坐著三個年輕人，拉車的黃牛好像是母子。母親是那樣地成熟，平淡。小黃牛卻像坐在車上的年輕人，像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對一切感到新奇，對一切充滿希望，憧憬。你看它那副笑瞇瞇地樣子，拉車走路那種雄赳赳氣昂昂的神氣，真是令人喜愛。還有牛車碾過遼闊的剛被收割了的大地，裸露著坦蕩的胸懷，遠處公路上唰唰作響的白楊樹，猶如一股暖流漫過我的心兒。

是啊，也許，那正是我心靈的故鄉，那正是我精神的村落。其實我的故鄉是在遙遠的北方，原來是因為工作忙，沒時間回去，現在是因為身體不好，不便回去。所以故鄉就只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靈深處。今天看到了牛車的圖片，我的心兒好像飛到了故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鄉，故鄉有我們童年的足跡，故鄉有我們的父老鄉親，故鄉有我們的不了情。哦，故鄉，哦，牛車，哦，豐收的田野，哦，白楊樹……

是的，當年在故鄉，我就常常趕著牛車去地里收莊稼或運肥。小黃牛，也像圖片上一樣，生龍活虎。深紅黃的毛是柔順锃亮的，年輕，充滿了活力，圓實的身體包裹著它許多的夢想。一雙眼睛里充滿著興奮，樂觀和善良。

燦爛的陽光里，我手兒一甩那常常的鞭子，牛車裝滿了肥料就叮鈴鈴地上路了。我坐在車轅子里，悠悠的暖風吹來，我們唱著《青松嶺之歌》：長鞭哎，那個一呀甩吔，啪啪地響哎，哎哎咿吆，趕起那個大車出了村哎哎嗨吆，劈開那個重重霧啊，穿過那道道梁哎，哎哎嗨咿吆，哎哎嗨咿吆，要問大車哪里去吔哎，沿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來，哎吆來，哎吆來，哎嗨吆來，哎——

月光滿地的時候，牛車仍然滿載糧食，興沖沖地歸來。我們仍然唱兒歌，幸福的花兒，心中開放，愛情的歌兒隨風飄蕩，我們的心兒，飛向遠方，為祖國貢獻出青春和力量，啊——心愛的人兒攜手前進，攜手前進，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充滿陽光——

月光如雨，小牛滿載著月光，滿載著詩，向著夢的遠方走去。我和小牛聽見了月光絲絲的聲音，聽著夢的聲音，一同走著，走著……

應該說那時在農村里干活，是比較苦的，累的。有時也有憂傷，但，一看見那親切的牛兒，一看到那親切的土地，莊稼，心里就踏實了。一看到溫柔的月光給這村落、田野罩上朦朧的詩意，所有的苦惱就會消失。月光的味道混合著青草的味道，沁入我的心脾，月光撫慰了勞累了一天的人們，月光輕柔地把人們揉進了甜美的夢鄉。

那月光讓我想起月光小屋的女詩人。臨終時給自己寫的訃告：“我有一間小屋，仿佛童話里開的一朵鮮蘑菇，依附在百年老樹上，撐著一把小傘，為我遮擋深冬的寒流和仲夏的雨。我在小屋里追憶，思考，假如人間的善惡愛憎無法分明，我寧愿飄浮在永遠冷寂的太空。”月光輕輕聽著小屋詩人的心聲，為那小屋，為那詩人披上了朦朧的詩話。靜靜的夜，靜靜的小屋，靜靜的太空，靜靜的月……

也許我的血管里流的就是農民的血，所以我至今看見那幅牛車的圖片，會感到親切。這讓我想到了心的歸屬和烙印。我相信，沒有農村經歷的人沒有這種感覺的。是的，如果生命是原野的樹，那么感情便是這枝頭的花朵。

那個時候也許是為了生存，沒有更多地去品味那份浪漫，那份童話世界。可是現在，現在，我們豐衣足食了。我們渴望心靜，心安，心清的狀態。期盼遠離塵囂回歸自然的愿景。我們大半世都在為了工作，家庭，子女忙碌，現在，忙完了，退休了，就想擁抱大自然了。

其實人生在世，讓自己快樂也很簡單。偶爾在山中小溪見到活生生自由自在的小魚，見到池塘里一朵自戀偷笑的紅色睡蓮，從泥沼里盎然秀出，開出一聲美麗地音符，你覺得自己是多么有福氣。

所以，我有緣見到了21團在群里發上的那幅牛車圖片，便升起了快樂的心象,那是我心靈的故鄉，那是我的月光小屋的詩話。

本欄責編 曉 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