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畢業(yè)儀式

耿劍

大學畢業(yè)前，梁源懷著年輕人的闖勁兒，抱著人這輩子必須干點兒牛事兒的信念，一輛自行車馱著30公斤重的行李和一臺電腦，與同伴開始了從北京到香港4500公里的騎行。從北京出發(fā)，他們途經(jīng)天津、泰安、南京、蘇州、上海、紹興、金華、瑞金……花了五十多天，抵達香港。

拍畢業(yè)照的日子，同學們都在北京的校園里集體留影，梁源卻在500公里外，獨自與104國道500公里紀念碑合影。按照他自己的話說：“我和104國道500公里紀念碑合影，是我在大學四年里所有照片中最好的一張。在這里，我離北京，離天安門廣場有500公里。那一刻，很多復雜的感覺同時涌出。”

回到北京和同學一起吃散伙飯，他給大家講起這張一個人的畢業(yè)照時說：“同學緣分一場，友誼、愛情可能只是幾個人之間的事情。但大學時代應該是一個人一生中難得的比較空閑的一段時間，有機會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些事，如果大學時候不去做，也許你再也沒有機會去做了。”

旅途中最辛苦的不是體力不濟，而是一路上的落寞感。行至南嶺的時候，遇上一段山路，同伴在前面，梁源一個人在后面。那是一個沒有月光的黑夜，由于勞累導致的低血糖拉開了梁源與同伴的距離，此時車又爆胎了。那是種深刻的無助感。梁源只能一個人停下來，默默地開始補胎，支撐自己的就是想著借著這個機會終于可以休息會兒了。

旅行相對于自己的日常生活，是兩條平行軌跡。但旅行的過程卻不得不與別人的生活發(fā)生點滴交匯。在旅途中一個人會了解人間的沉浮冷暖，梁源得到過許多陌生人的幫助，也看到過各種意外發(fā)生。曾看到前面的摩托車駕駛員被撞飛，當場死亡，于是更加遵守交通規(guī)則，珍惜生命；在鷹潭遇到臺風不得不托運自行車的時候，長途汽車站的工作人員幫忙跟司機砍價；看到前方十幾米的電線桿子被旱天雷劈歪，自己也被電麻……

黑夜中趕路最大的障礙就是沒有路燈。在行至江西和浙江兩省交界處時，趕上320國道大修，在黑夜中騎行很困難。在那段路上，梁源與同伴艱難前進，僅靠后面一輛大卡車的車燈照亮。這輛大卡車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直到把他們送到有路燈的路段，才加油超了過去。原來，卡車是在幫忙照亮，后面已經(jīng)壓了長長的一串車，為了表示感謝，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卡車司機豎起了大拇指。

廣州之后的旅程沒有騎車完成。旅程開始的時候，梁源一直把騎到香港當做動力。而當過了三四十天之后，不免會反思為什么要繼續(xù)。“旅行的意義，只有走了才知道。”梁源覺得，旅行對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使人的心態(tài)變得寧靜。當親眼看到了大山大河的壯觀，才知道人類自身的渺小，任何磨難的發(fā)生都很自然。

回到北京的那天正好是梁源22歲生日。他騎著車從火車站穿過二環(huán)路回到家，見到了母親，不大會表達感情的母親給了他一個深情的擁抱。

回憶這段旅途的時候，他說：“當我回到北京的那一刻，我就覺得這是一個文藝青年所謂的成長儀式，英雄和夢想都在那一路上掉的二十多斤肉里。”

這段4500公里的騎行經(jīng)歷，是梁源給自己最好的畢業(yè)儀式，他形容為：“一段聽起來神奇，走起來驚喜，感受起來有些神秘的旅行。”

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