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可以亮化城市,可是過度的亮化,只會丟失自然的美麗……他送給了她一份意想不到的禮物……
還有半個月就是蘇芮的26歲生日了,一想到這件事黎歌就頭疼。
“雖說她對慶生不很在意,但哪怕只是送一份禮物也好啊……”黎歌撓頭自語道。
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轉身看向陽臺上的妻子。
畫筆空懸了半天,蘇芮嘆一口氣,還是將手臂放了下來。
“怎么了?”黎歌在她身后柔聲問道。
“我想把窗外的夜景畫下來,卻總是感覺不真實。”蘇芮出神地望著江對面。
“不真實?怎么會?”黎歌仔細地打量著畫中高大的東方明珠電視塔。
“太亮了。”
黎歌抬起頭,看向對面的現實。東方明珠電視塔高聳在江對岸,五光十色的探照燈在周圍旋轉擺動。在它的身后,環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廈等數十座高層建筑在各色彩燈的裝點下熠熠生輝,把整個夜空映襯得明亮異常。
是的,城市太亮了。
這是2053年的上海,如果你從空中俯瞰她夜晚的樣子,華麗而炫目的美麗絕對會令你驚嘆人類文明的輝煌。
黎歌面對燈火通明的不夜城沉默半晌,然后重又綻開笑臉,輕輕轉過蘇芮的輪椅,“那就先不要畫了。想想開心的事吧,過生日想要什么?”他還是要問問她。
蘇芮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想了一會兒,然后環抱住黎歌,把頭埋進了他的臂彎里,“我想看星星。”聲音很輕。
星星?由于城市照明的過度發展,2010年后出生的上海人就沒見過星星,沒見過銀河,也沒有人知道,如果沒有城市的燈光,金星的光亮足以照出人影。
多么可笑啊,我們出于對黑暗的恐懼,剝奪了本屬于自己的光明!
想到這兒,黎歌決定做點什么。
一個計劃在黎歌的腦海中漸漸顯現——入侵供應城市照明的核聚變站主控電腦……
漫長而平靜的十幾天過去了。
這天晚上,黎歌推著蘇芮來到房前自家的碼頭上,輕輕地抱起她,走上早已停在那里的游艇。
“你干嗎啊?”蘇芮輕聲問他。
“給你個驚喜。”
黎歌發動引擎調轉船頭,緩緩向江心駛去。
不知為什么,今天江上并沒有什么船,幾條客輪靜靜地泊在對岸的游船碼頭處,船上的燈火和岸邊明亮的建筑一起映在江面上。
蘇芮安靜地坐著,時而轉過頭看看駕船的黎歌,臉上寫滿了疑惑。
幾分鐘后,黎歌把船停住,擁著蘇芮來到船頭甲板上,她還是一副云里霧里的表情,搞不清黎歌究竟要干什么。
放下蘇芮后,黎歌一個人踱到船頭。夏天夜里的海風輕輕拂過,甚至兩岸的燈光也在隨風飄搖。他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成都郊區的老家。小時候,家鄉還沒有受到燈光的侵染。在那里,黑黝黝的原野在夜色中綿亙起伏。
蘇芮正盯著黎歌瘦長的背影出神,突然,周圍的一切暗了下來。先是浦東、外灘,然后是外白渡橋,接著,江畔的無數樓宇也陸續地熄滅了燈光。她不知道的是,全上海的裝飾采光設施基本都熄滅了,黎歌只是讓電力維持著這座城市正常的政治與經濟運轉,定時器關閉了照明系統和生活系統中百分之九十七的燈光,然后又從市中心開始向外擴散,將各路段交通燈有序地變成紅色。所有路燈在這些工作完成后,才陸續熄滅。為防止聚變站因輸電量劇減而過載,黎歌沒有忘記安排三座反應堆在定時器啟動前兩分鐘,將輸出功率下調百分之六十。現在,仍舊明亮耀眼的光源,恐怕只剩下機場的跑道指示燈了。
蘇芮怔怔地坐在黑暗中。
夜空飛快地改變了它的面目,仿佛攝影機一層一層地抽掉了遮光網,天幕中的星光穿過霧靄,將幾片云朵映得發亮。銀河漸漸顯現,閃爍著緩緩流向南方,燃燒了上億年的恒星群,在天宇中難以察覺地盤旋著。
她被這從未見過的景象驚呆了,甚至無暇想起自己一直以來數星星的愿望。
黎歌靜靜走到她身邊,躺了下來。他將雙手墊在腦后,微笑著欣賞自己一手“創造”的夜空。籠罩著大地的滾滾星潮,像是要發出聲音一樣閃耀著。他甚至能夠感覺到星光在他的臉上緩緩流動,流過他的鼻翼與眉梢。繁密的星星映滿了江面,原本銀白色的游艇也周身發亮,仿佛蕩漾在無邊的星河上。幾聲悠長的汽笛沿著江水從對岸碼頭傳來,那是不明就里的值守船員在詢問岸上的情況。
人們涌出家門、辦公室,走出車廂、地鐵與城軌,抬頭仰望畢生未曾見過的燦爛星空。人群中很平靜,只有驚喜的呼喊與笑聲。人們興奮地對著天空指點,幸福如同夜空中的銀河一樣,在他們的心里伸展蔓延。
“生日快樂!”
“謝謝!”
[編輯:李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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