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荀子是儒家思想體系里最現實最功利的代表人物,其提出的“性惡論”也被總結為人性本惡。事實上,荀子并非宣揚人性本惡,這一點從他的另一命題“化性起偽”就可以看出,正是因為荀子看出了人性的美,所以才提出在性惡的基礎上通過禮樂教化而達到人格美,從這一點上來說,性惡和人格美其實是內在統一的,并不是矛盾的。
關鍵詞:荀子;性惡論;人格美;化性起偽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3-0177-02
一、 荀子及其“性惡論”
1、“性惡論”的提出
荀子曾說:“好惡、喜怒、哀樂,夫是之謂天情。”又說:“性之好惡、喜怒、哀樂,謂之情。荀子認為人性只限于食色、喜怒、好惡、利欲等情緒欲望,不論“君子” “小人”都一樣。所以荀子說:“人之生也固小人。”[1]他的這些論斷被學界概括為“性惡論”。其實,荀子這里談的人性是無所謂善惡的“本始材樸”的自然天性,雖然可能會轉化為惡,但也有更大可能發展為善的一面,這也是荀子提出這個所謂“性惡論”的出發點,是他以后所有思想命題的邏輯起點和思想基礎。
荀子在人性問題上主張有“性”和“偽”兩個部分,前者為動物本能,是惡的;后者為禮樂教化,是善的。他否認人的天生道德觀,認為人要依靠后天的教化才能成善,特別強調后天環境和教育,雖然他也主張法治,但禮樂教化是核心部分,法治只是輔助手段。
2、“性惡論”產生的原因
馮友蘭先生曾說:“有人說孟子代表儒家的左翼,荀子代表儒家的右翼。這個說法盡管很有道理,但是概括得過分簡單化了。”[2]孟子主張的“性善論”和荀子主張的“性惡論”作為先秦人性思想上的兩端而時常進行比較。“性善論”注重道德修養的自覺性,“性惡論”注重道德教育的必要性。而由學術淵源上看,諸子中的很多重要人物實際上都缺少嚴格的師承關系,如呂思勉先生就曾提出懷疑:“荀子之書,狹隘酷烈之處頗多。孔門之嫡傳,似不如是。”[3]那么,孟子和荀子同樣繼承和發揚了儒家思想,為什么會發展成兩端,也就不難理解了。筆者認為,是由于孟子和荀子對儒家思想的發展道路的不同造成的,儒家思想有兩大內涵——“仁”(內在規定)和“禮”(外在表現),孟子發揚了孔子的“仁”,強調“內盛”,認為人完全可以通過自身的修養達到善的境界,人的內心才是最重要的至善的手段。荀子則不然,他發揚了孔子的“禮”,強調“外王”,認為人不能自己得到善,而要依賴于外界的輔助手段(這里主要指禮樂)。這基本就是“性善論”和“性惡論”誕生的思想基礎。兩者互相對立,相輔相成,是外在道德規范和內在心理欲求的統一。然而在人性問題這一方面,究竟是誰的觀點代表儒家的原則?《莊子·齊物論》:“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按照莊子所說,既然雙方是同處于一個體系之內的,那么如果其中一方錯誤,則無論另一方正確還是錯誤,二者都可能是錯的。[4]孟子暫且不提,荀子為什么會提出“性惡論”呢,回答這個問題必須做到具體的歷史的統一。我們主要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從荀子自身來說,他不僅是儒家學派,更是各家集大成者,吸取了各學派特別是儒家的思想精髓,他理想中的社會是近似于西方烏托邦的社會,荀子希望通過禮樂的教化和后天的學習能左右人的天性,使人成善。為說服人們去接受后天的洗禮與道德教化,“性惡論”應運而生。荀子說:“無偽則性不能自美。”這里的“美”就是指人格美(也就是善)。由此看出,“性惡論”是荀子向世人拋出的警語,鞭策人們趨善避惡,進而進入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群而有分,和諧統一的理想社會。從外部環境看,荀子所處的時代,是戰國末期奴隸制度行將瓦解封建社會即將形成的社會過渡期,社會的沖突和對抗程度不斷加深,試想荀子在那樣一個社會怎么能看出“人之初,性本善”呢。畢竟,由性惡生出的人格美要比由性善生出的人格美更美,因為反差愈大愈美。
二、從性惡到人格美的途徑
中國古人雖然常常談到美,孔子有“里仁為美”,孟子有“充實之為美”,荀子有“不全不粹不足以為美”,老子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但這些絕不是關于美的本質的定義。中國古人從來不去追問美的本質是什么,他們并不認為事物的本質是可以用語言明晰地表達的。在語言與外物的關系上是“言不盡物”,就語言與內心的關系上是“言不盡意”。[5]我們這里不去對什么是美做探討,只探討把美賦予在人格上的人格美。所謂人格美,它無非也是美的一種具體形式,是美(在荀子這里也就是善)在人格上的體現,是人們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形成的思想,道德,情操等主體精神的外在顯現。人格美是內在美(心靈美)和外在美(體態美)的辯證統一。人格美首先表現于人的外在體態美,然后通過外在體態美來表現人們一種內在心靈的美。[6]荀子說:“容貌態度進退趨行,由禮則雅,不由禮則夷固避違,庸眾而野。”(《荀子﹒修身》[7]
當然,從性惡是不會自己就走向人格美的,荀子也提出了他的方法——禮樂。先說“禮”,荀子是非常重視“禮”的,其主要思想就是“群而有分”,人們生活在社會上必須以群體的方式生存,但是這個群體不是雜亂無章的,要由社會精英制定禮法,被統治階級要遵守禮法,做任何事情都要按照“禮”的規范去做。所謂“分”就是等級之分,高下之分,階級之分,每個人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逆上。荀子認為“禮”是人道的最高境界:“禮者,人道之極也。”
荀子批判了墨家“非樂”思想,認為墨家沒有沒有找到社會落后的本質,并不是音樂藝術造成的社會麻痹不務正業,相反,音樂藝術也是培養人格美的主要途徑。荀子認為禮樂文章不是為了滿足人們的聲色犬馬之欲,而是為了給人的欲求一個“度量分界”,這樣就能形成一個統一的和諧的社會組織。與“禮”相比,“樂”有它的特殊的社會作用。“禮”的作用是把不用等級的人區分開來,建立一個高下有分,尊卑有別的社會制度;“樂”的作用是使不用等級或同一等級的人之間保持一種和諧的關系。[8]音樂藝術怎么能保持人之間的和諧關系呢,怎么能安撫被統治階級的不平等心理呢,荀子認為解決方法就是“樂”,音樂藝術通過影響人的情感,陶冶人的情操,穩定人的情緒來達到這些目的。音樂藝術可以從心理上(穩定情緒)和生理上(調節血氣)來控制和規范人的欲望,從而實現人格美。
三、總結
“性惡論”和人格美的命題是荀子最主要的兩大思想,他的其他思想和命題也是圍繞這兩大命題而展開。荀子接受了部分法家思想,既然提倡“性惡論”,就不能完全靠人治,因為人治帶來的結果只能是腐敗。這時,法治就被提了出來,以法律來約束性惡的人們,可以有效地控制欲望,向著人格美前行。荀子贊成法治,也只能姑且認為人性本惡,如果人性本善,那還要法律來干什么呢。這是“性惡論”與“法治論”在邏輯上的統一;荀子認為什么是美?“不全不粹不足以為美”,人的天性是惡的,是不全不粹不足的,但也是美的,這是“性惡論”與人格美在邏輯上的統一。這樣一來,荀子的“性惡論”,“法治論”,和人格美就都在邏輯上統一了。于是荀子的這套“性惡論”理論的完整體系也展現出來了。
有的學者認為孟子的“性善論”和荀子的“性惡論”是以主觀的視角強加給人之天性的,人之天性本無謂善惡的,所以他們都是錯誤的唯心主義思想。其實,孟子性善也好,荀子性惡也罷,都是為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作鋪墊而已,是為了讓他們各自的所有理論得以站住腳。他們不會也不可能為這個問題去尋求一個答案,也許他們都不知道人的天性到底是怎樣。但是荀子知道的是,通過禮樂文章和后天道德教育修養,是完全可以把性惡的人改造成具有人格美的人的,所以性惡并不排斥人格美,也許在荀子看來,性惡本身就是一種美,一種有缺陷的人格魅力。
參考文獻:
[1]、安小蘭譯注,《荀子》[M],北京:中華書局,2007。
[2]、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
[3]、呂思勉,《先秦學術概論》[M],北京:世界書局,1933。
[4]、張京華,《莊子哲學辨析》[J],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1999。
[5]、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
[6]、楊辛,甘霖,《美學原理》[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
[7]、張法,《美學導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
[8]、北京大學編寫組,《人格美的塑造》[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9]、[10]、葉朗,《中國美學史大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