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通過綜合比較分析中美德日四國企業年金與社會養老保險、產業結構、金融體系的關系,分析了我國企業年金所處的發展階段和面臨的問題,建議我國現階段應以適當放松企業年金市場管制為主,拓寬企業年金各相關主體在市場中自由發展的空間,促進企業年金多樣化發展,使得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協同發展。
【關鍵詞】企業年金 養老保險 產業結構 金融體系
2004年5月1日我國《企業年金試行辦法》(以下簡稱《辦法》)開始施行,以此為標志,我國社會養老保險(以下簡稱養老保險)體系中第二層次企業補充養老保險即企業年金的改革進入新一階段。然而,自《辦法》施行以來,由于我國人口老齡化進程加速,城市化水平不斷提高,人口流動特別是勞動力流動日趨頻繁,并受既有產業結構限制,被寄望在我國養老保險體系中發揮第二層次補充養老保險作用的企業年金仍步履蹣跚。本文綜合比較中美德日企業年金的發展歷程與特性,期待找到企業年金發展的某種規律,為我國企業年金進一步創新發展提供經驗借鑒。
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
從歷史上看,企業年金產生早于社會保險:1875年美國運通公司就為其雇員建立了企業年金計劃,而社會保險則于1883年初創于德國。而且,從美、德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的產生與發展來看,企業年金產生于壟斷競爭市場,自其產生時就是市場的一部分,是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自發、自覺形成的一種制度,而社會保險則是政府立法推動的結果。而后,雖然后發國家日本以政府強力首先建成社會保險,但統觀美、德、日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發展歷程,盡管企業年金產生早于社會保險(日本除外),但三國以立法形式確立其在養老保險體系中第二層次補充養老保險的地位時,三國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均已充分發展。
可見,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的協同發展有以下兩個特點:一是企業年金是企業在市場競爭中自發、自覺形成的一種制度,屬于市場范疇,而社會保險則是政府推動的結果,屬于政府范疇;二是在企業年金通過立法形式進入養老保險體系前,社會保險以政府行為為主導,企業年金以市場行為為主導,二者均已充分發展,特別是企業年金這一階段的自由發展使其與既有社會制度能夠充分融合,而后由于其客觀上具有保障并提高雇員老年生活水平的功能才被政府納入養老保險體系。
而我國企業年金創建與社會保險發展則不同,它們幾乎同時在政府推動下進行,并在社會保險運行尚未成熟、市場又缺乏配套制度時開始推動新的企業年金改革,因此面臨以下問題:一是我國企業年金創建源于政府推動,缺乏在市場中自由發展的必要過程,缺乏配套制度,在既有制度下尚未能與其他相關方特別是相關金融機構相協調;二是我國企業年金在社會保險未充分發展時便被引入養老保險體系,特別是在社會保險再分配效應未充分發揮時,企業年金反有擴大收入分配差距的隱患,致使企業年金未能與社會保險協同發展。
企業年金與產業結構
從美德日三國特別是美、德企業年金覆蓋面擴大的歷程來看,企業年金往往遵循著“大型資本或技術密集型企業——勞動密集型企業及中小型服務業企業——個人”的發展路徑,產業結構的演進路徑是其中尤為關鍵的因素。
在企業年金產生和初步發展階段,歐美先發國家正處于第二次工業革命中期。企業年金最早出現在大型資本或技術密集型企業,這些企業物質資本投入比例較大,勞動力投入較小但素質較高,產品附加值較高,因而企業收入中利潤比例較高,成本較小,而成本中雖然勞動力成本總體比例較小,但由于人數更少,因而人均勞動力成本即雇員人均收入較高。因此,企業有意愿和能力設立企業年金通過保障并提高雇員預期退休生活水平以激勵雇員增加工作時間,提高生產效率,提高忠誠度,同時,雇員現期收入較高,也開始關注退休問題,因而員工也有意愿和能力參加企業年金。
隨著第二次工業革命的持續推進,資本或技術密集型產業成為主導產業,對勞動密集型產業和中小型服務業的帶動作用日益明顯,同時市場逐漸向寡頭壟斷過渡,國民財富日益集中,社會收入差距日益擴大,社會矛盾激化,從而促使企業年金逐漸擴展到勞動密集型產業和中小型服務業。然而,由于勞動密集型企業和中小型服務業企業盈利能力和雇員收入低于大型資本或技術密集型企業,因而其企業年金在規模和形式上也不同于大型資本或技術密集型企業,企業年金開始多元化發展。
兩次世界大戰及二戰后,歐美日等發達國家科技實力進一步增強,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度化持續深入,勞動力就業狀況和收入水平持續改善,但由于此時期社會保險快速發展在一定程度上擠占了企業年金的發展空間,因而企業年金覆蓋面拓展較慢,但形式多樣化仍繼續發展。
然而,隨著歐美日等發達國家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度化的持續深化,勞動密集型產業逐漸向國外轉移,資本或技術密集型產業開始集約式發展,中小型服務業科技含量快速提高,勞動力就業狀況和收入水平穩步向好,但由于社會福利剛性和人口老齡化,傳統現收現付式的社會保險運行愈加艱難,政府開始改革,因為企業年金客觀上具有保障并提高雇員退休生活的功能因而被納入養老保險體系。在此背景下,美德日三國政府紛紛介入企業年金市場,通過立法確認其第二層次補充養老保險的地位與作用,并最終在政府干預與引導下,企業年金把自由職業者、靈活就業人員及農民等個體也納入其中。
我國企業年金的創建和發展階段尚處在我國工業化中前期,受既有產業結構限制,資本或技術密集型產業國際競爭力不高,對勞動密集型產業和中小型服務業的帶動作用不明顯,導致企業收入中利潤比例偏低,成本較高,而成本中勞動力成本比例又較低,雇員現期收入不高。同時,受我國二元經濟結構影響,勞動力供給長期無彈性,致使勞動力收入增長緩慢。因此,我國除少數壟斷性國有企業和效益較好的民企和外企外,大多數企業缺少意愿和能力為員工設立企業年金,雇員現期收入不高,收入需求仍集中在現期收入上,對退休生活保障無暇多顧,因而也缺少意愿和能力參加企業年金。因此,我國企業年金短期內難有規模上質的飛躍。也正因為此,我國企業年金覆蓋面小,客觀上存在拉大收入分配差距的隱患。
此外,由于我國產業結構不合理,大多數企業仍處在產業結構中低端,企業年金多樣化發展需求強烈,但由于難以在《辦法》中獲得充分支持,其多樣化發展活力受到限制。
企業年金與金融體系
從美德日三國實踐來看,金融機構特別是非銀行金融機構的發展程度對企業年金的組織模式、投資運營模式和投資監管模式有深遠影響。
比較而言,金融機構特別是非銀行金融機構發展程度較高,則企業年金的組織模式更具外向性,投資運營限制也較少,在投資監管方面更傾向于使用謹慎人原則,如美國;發展程度較低,則企業年金組織模式更具內向性,投資運營限制也較多,投資監管更傾向于使用數量限制模式,如德、日。但日本由于人口老齡化較為嚴重,其企業年金組織模式開始向相對外向方向轉變,投資運營限制也逐漸減少,投資監管也以謹慎原則為主。
以我國目前金融體系的發展程度而言,我國企業年金目前的“內向型組織形式——偏保守的投資運營模式——以數量監管為主的投資監管模式”較為適宜,但從我國人口老齡化長期趨勢看,應以構建“相對外向性的組織形式——較少的投資運營限制——適當引入謹慎人投資監管模式”為目標推進企業年金改革。
結論與建議
綜上,我國企業年金現階段面臨的主要問題有:一、我國企業年金是政府構建的產物,缺乏在市場中自由發展的必要過程,缺乏配套制度,與其他行為主體的互動仍在摸索之中;二、受我國既有產業結構限制,大多數企業及其雇員缺少意愿和能力設立或參與企業年金,因此企業年金覆蓋面偏小且短期內難有本質改善,而社會保險尚未充分發展特別是其收入再分配效應尚未充分發揮又使覆蓋面偏小的企業年金反有擴大社會收入差距的隱患,導致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的協同性不高;三、我國大多數企業仍處于產業結構中低端,企業年金多樣化發展需求強烈,但未獲《辦法》充分支持,多樣化發展活力受限;四、面對人口老齡化,我國企業年金目前“內向型組織形式——偏保守的投資運營模式——以數量監管為主的投資監管模式”有待于向“相對外向性的組織形式——較少的投資運營限制——適當引入謹慎人投資監管模式”轉變。
因此,在現階段,我國政府首先應檢視產業結構與金融體系對企業年金發展的制約,加快產業結構調整,由重視企業年金的市場規模轉向重視制度特別是金融制度建設,尤其要避免一刀切,應不斷細化制度,提高制度靈活性,為我國企業年金實現向“相對外向性的組織形式——較少的投資運營限制——適當引入謹慎人投資監管模式”轉變做準備;其次,現階段應以適當放松企業年金市場管制為主,拓寬企業年金各相關主體在市場中自由發展的空間,促進企業年金多樣化發展;第三,應跳出企業年金層面,把企業年金置于社會保險體系整體中進行考察,穩步推進社會保險制度改革,完善社會保險收入再分配效應機制,促進企業年金與社會保險協同發展。
(作者單位: 西南財經大學保險學院)